林天强
前两天和朋友在后海喝酒,发现来北京的年头已经不短了。
第一次离家,那是1988年,我们从成都坐八次特快到北京。在车上斗诗玩,车过秦岭,我口占一绝:群峰崔巍隧连绵,男儿轻车笑出川。勘破青黄南北界,跨越秦岭第一山。众人说气象非凡,前途一马平川。
孰知坐了36个小时的火车到北京,居然在公车上遇到了扒手,我们几个刚毕业的高中生,未进校的大学新生围住小偷,这一伙小偷吓得赶紧跳车而逃。如今,很久没坐八次特快了,从北京站下车坐地铁到西直门坐375去学校的经历,如今只能从一个著名的375沿线的鬼故事当中才能体验到了。
那时候清华东门是一片荒地,如今高楼林立,人气旺盛。那时候西三环莲花池一带还是一片绿油油的农田,现在已经变成了人潮拥挤的西客站。那时候常去的王府井书店,早已变成了东方广场的大食代。亚运会时,被组织去看亚运会;如今奥运村已经盖好,鸟巢和水立方也是我们常去的地方,而奥运门票一票难求。也曾经被组织去天安门跳舞联欢,远远地看着城门楼上的大人物们不知在说些什么;如今大家也都变成了重量级的人物——当然主要是指腰围和体重,更谈不上什么跳舞了。
北京太大,又没有亲戚,很长时间找不到感觉;有一次从家里返校,从八次特快下车时,忽然觉得北京已经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那次和两个哥儿们去昌平政法大学玩了回来,坐车到德胜门身上只剩三毛钱,于是买了三串羊肉串,一人一串走到了位于海淀的学校。如今大家难得见面,见面就是争着请客买单,约着去香山走路去。
那时候生活清苦,但是日子闪亮;那时候一无所有,但是坚信未来会真正拥有,所以会吼唱《会有那么一天》——主要是在宿舍的水房唱。如今到处是钱柜和K房了。刚进学校基本上是一文青,毕业时要说谁还写诗那就是骂人的话了。那时候急着去中关村打工,会装386的哥儿们最牛了;如今约着去798淘画,挂在墙上的涂鸦之作一不留神就变成了宝贝。二十年一循环,各地的人文地貌随着人在旅途渐渐成为自己的工作背景,而电影和建筑这些体量巨大的存在也成为我们记录这个时代的标志。
……
北京在变化,我们在成长。
容颜尚未改,心境早沧桑。
这个下午,我在首都机场候机,和在法国、英国的北京朋友在MSN 上聊着天,忽然感到一阵庆幸和感伤。我们是七十年代最早一拨人,我们也是八十年代最后一批人。我们的故事,是个人成长的故事,也是时代变迁的故事。
一花一界,一尘一劫,每一个个体身上都有这个时代的全貌。
无论是艰难坎坷,还是飞黄腾达,我们是同一群人。
一群人,一座城,一个时代。
我们有幸经历,我们有幸见证,我们有幸分享——这就是我们的二十年。
(转自清华八八同学会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