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永红(1997级研经管)
我认识陈小悦老师是在1995年,具体时间已经不记得了。当时的广电部要成立国家级的网络公司,希望有一些社会精英作为顾问。我的直接上司陈晓宁先生是个极具战略眼光的领导,记得当时先后接触的还有陆守群先生,他温厚缜密,是个经验丰富的长者。韦培生先生,他是个才子,思维敏捷,热情奔放,指点江山。侯自强先生,这是我非常敬仰的老学长,极其智慧和豁达,又非常的积极敏锐。李幼平院士,学富五车的泰斗级大师,对事物的理解和探究极其深刻。
陈老师是我们的管理和财务方面的专家。许多人望文生义,以为陈小悦老师和陈晓宁先生是兄弟,其实他们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只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都是做事的人,而且年龄相近,彼此很亲近而已。当时我们也就是见过几次,后来我问陈老师,他都不记得了。可我对陈老师印象很是深刻,内心非常敬仰,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读完了华夏出版社出版,由陈老师主编的哈佛序列丛书了,感触颇多,觉得自己一辈子应该是做一个好商人,而不是其他,所以后来决定不读博士,要读MBA,让自己受系统的商业知识的教育。
1997年秋我上清华的MBA,这是第一次全国统一考试,我们是清华IMBA的第一班。上学第一天我就到他的办公室。老师身材魁梧,面庞轮廓分明,讲起话来爽朗清晰,话锋敏锐。那一天我和老师聊的时间比较长,聊到老师自己的人生经历,个人的职业发展、管理学内各个分支的状况,也说到想请他做导师的事情。在他那几个大大的书柜里,我借阅了几本老师推荐的书。在陈老师师门的生涯就这样开始了。
陈老师的父辈是清华教授,自己也是从幼儿园开始都在清华,一辈子都和清华不分开。他说自己20岁之前中学毕业,闹文革,当红卫兵。20-30岁在延安插队。照老师的说法,挑大粪都要比别人挑的多,后来居然能以一个知识青年的身份当上了大队支部书记。我相信这个大队是幸福的,因为他们强有力的带头人是清华的未来财务学教授。
1977年恢复高考之后,陈老师以优秀的成绩来到清华园,而且一读就是十年,在汽车系读到博士毕业。当时中国缺乏现代的汽车技术和工艺,但更加缺乏现代的企业管理。他毕业后直接就进入清华经管系,转战到全新的经济管理领域来。老师97年五十岁,担任会计系系主任,付院长,所以老师说他的第三个十年就是经管的十年。在这十年中,陈老师成为我们国家著名的公司财务学教授,是公司治理、理财、资产管理、会计学等方面的一流专家。
有一件小事非常让我受教育。我毕业之后去了一家跨国企业,记得有一次晚上九点多还在办公室工作。当时应该是老师快过生日了,我给老师拨了个电话,顺便抱怨工作的繁重和复杂。不想老师笑着说:“这是一种幸福!三十多岁的人就是要忙碌,文革十年好多人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闲着,有什么好?”这句话我一直记得,也时时提醒自己,繁忙、承担压力、解决问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有什么可抱怨。
后来发现他们这一代人都是这种精神状态,积极主动,以天下为己任。陈老师的几个老朋友,喜欢在老莫、老燕京的西餐厅吃饭,也喜欢烤鸭、涮肉之类的传统食品。不过陈老师似乎最喜欢吃烤牡蛎,一次能吃几十个。他们常常在一起喝酒,而且居然大多是一斤二锅头的量!说起当年的事,谁都不服谁,比如我是北京市中学生百米记录保持者,那我还是七项全能记录保持者呢!你的记录保持了十年,我的保持了十二年!很好玩!但是他们对待自己的工作和事业,一概都极其认真执着。
老师喜欢打篮球,记得是每周三下午铁定的篮球时间,这个传统坚持的很好。说有次校长开会,老师居然请假说是打球时间到了。我相信这件事是真的,这是清华的风格,也是老师的做派。他打球一如做人,非常之主动积极,甚至有些强悍。五十岁那年,打篮球居然把腿摔断了!我们吃惊之余,发现陈老师居然打着绷带,挎着长拐,一个人骑着自行车上班,一如既往!
陈老师后来到国家会计学院担任副院长,再之后退休。老师告诉我他要在云南大理买一块地,找朋友们一起盖几间房,在蓝天白云下,开始养猪养鸡的退休生活。他身体极好,工作表排的也非常满,这种退隐式的安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些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这件事好像做成了,不过这个时候我们都知道老师已经发现疾病。
老师的病很让人唏嘘,似乎强人的病也是强的。病来的凶猛,割下的肿瘤多达十数斤,不过我也听说他插着管子做俯卧撑的故事。之后身体状况明显改善。春节前想去看老师,老师说不行,还有这些、那些的事情,还要出差等等,非常忙碌。我们说好再约时间,我甚至开玩笑说还要喝一斤茅台。老师后来又要打免疫的针,连续多天让老师高烧39度40度,也亏了他身体底子的强硬,性情的乐观豁达,全顶过来了,春节期间居然一如常人。当时我们都说是医学上的奇迹!再之后是老师告诉我他在养猪喂鸡……
老师给我的那本小书写了一个序言,一字一笔,认认真真。出书的事情有些波折,所以时间老是往后拖。好在老师第二次到广州之后,他看到了这本书。我也觉得很高兴,好像完成了一桩心愿。
3月17日,学院告诉我,陈老师被推进了ICU。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前几天不是说第二次手术非常成功,怎么会变成是这样呢?
再后来的消息原来越不好,老师心跳高达140次,体温一度高达40度,手术刀口开裂溃烂。我们的心在痛,期盼老师能过这一关!祈祷老师能创造奇迹!老师意识非常清醒,开始口授遗嘱……这是怎样的一种折磨!怎样的一种殇恸!
19日晚11点,老师去了……
老天啊,为什么会这样?我的老师才63岁,他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壮。爬香山,游泳,年轻他二十多岁的我们都比不过他,你要我们怎么相信他已经离开了?他还可以做好多好多的事啊!这是为什么呢?
哽咽泪流,不能自己……
21日,也就是明天,老师的追悼会在广州开,我不能到场,泪眼中写下这些文字,寄托我们的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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