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华

曹嶽维（1937）

一九三三年九月十八日开学。本届共录取二百五十多人。分在文法理工四院授课，若干课人多在大教室上课；也有许多小班约二三十人上课。我是工学院土木系。第一堂是叶公超教授主讲的英文。七点五十分上课，我们这群高中毕业生早十分钟已静坐教室恭候老师。钟声响后，一位穿长袍的青年老师抽着香烟摇摇摆摆而来。到门口踩灭了烟进了教室，全体同学恭敬起立鞠躬，换来的是老师说不必多礼。他开始点名，但只呼姓不称名，关照要说来自何方。本班人才济济有姓杨、马、牛、侯等，出身地各省都有，叶先生指出湖南人“i”与“n”不分，福建人没有“f”音，广东人读不出“th”音等等，似乎本班能习英语者几稀！当然初生犊儿不畏虎，立即有人请教教师来自何方？答案是他虽是广东人却从小在英国，因此发音不成问题。初步交换资讯之后叶老师指出英文要活用，光靠许多不常用的单字无补于事。他指看窗外的树问字是何物？有人答出来是丁香花。可是无人能呼出外国人如何呼丁香！于是老师请大家合力读十种花名，鸟名，菜名，鱼名，班上幸有“侯（硕之）英文造诣高深，时为大家解危，一小时飞快消逝！大家也有惊无险！

第二堂是经济概论，名教授陈总主讲，在大教室授课，学生们按学号就坐。教授西装笔挺，雄姿英发，上堂便讲也不要学生鞠躬。口才一流，讲得精彩有趣，快到下课之时，说个笑话，说完刚好下课钟响，配合得丝丝入扣。

第三堂是大学物理，老师是萨本栋。也是大班，不要起立鞠躬。课本就是萨先生的著作，当然讲得熟练。上课就开讲，直到下课才停。也不要起立鞠躬。

第四堂是国文，又回到三院小教室，我们已有三堂的经验，清华教师不爱学生起立敬礼，因此大家就坐等老师驾临。上课钟响之后杨树达教授进入教室，首先放下书本，再除衣巾，然后站立在讲台上向大家深深一鞠躬，吓得这班新鲜大学生连忙起立还礼，但是迟了！还是被杨老师训诫一场，我们这班人同声一叹，清华人不易为！

这第一天上午的清华人是蛮紧张的！

下午可是另一天地，先上木工试验，学做木匠，自是笨手笨脚，好在有老师傅帮忙，并不感觉吃力，次而去上马约翰先生的体育课。马先生鹤发红颜，满脸笑容，恰似圣诞老公公。先教大家洗淋浴擦背的姿势，一定要把脚板擦干，否则容易患香港脚！然后教大家翻斤斗、跳高等各种轻微运动。有胖子不会翻，不能跳，他就打屁股，打得很响，引起一阵大笑。事后分析马先生着重的是“运动员精神”，含“不怕难”，“跌倒起来再来”。今天打败了，研究改进，下次再来，不怨天尤人！

（选自九级级刊〈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