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华

张友仁（1943入学，经济）

1945 年夏天，西南联合大学暑假期间，西南联合大学同学组织了澄江参观团，到号称模范县的云南澄江进行考察。我们住在澄江南郊抚仙湖边龙王庙的一座临湖的书院里。在那里8 月11日听到了日本天皇乞降的消息。

在西南联大，我常常去听闻一多老师的课程和讲演。我惊奇地发现，他不是一位文弱的诗人，而是一位常作狮子吼的雄狮。我将他的政治性演讲的记录稿送给朱自清老师，将它收集在《闻一多全集》 中。

在西南联大，我和同学们组织起一个社会科学研究会，聘请闻一多老师为导师。晚上会后，我和三十多位同学送闻一多老师回昆明大西门外的昆华女中，他那时在昆华女中兼课，由昆华女中分配给他房屋居住。晚上九点多钟，我和同学们护送他出大西门时，城楼上的军警下来盘问。我们让云南藉的同学用云南话回答说：我们是送老师回家的！才得放行。

八月间，闻一多老师正住在昆明北郊司家营的清华大学文科研究所里，他在8 月11 日中午看到昭深同学带去的载有日本乞降消息报纸，便高兴得跳了起来。他马上到司家营镇的小理发馆里，将留了八年的长须剃掉了。

1945 年夏，我在云南昆明西南联大新校舍北院碰见闻一多先生，在我向闻一多老师问候后说：今天天气很好，我给您拍一张照片吧！他就很高兴地让我拍了一张日后流传非常广泛的一张肖像。背景是西南联大北院东南角的厕所，照片上有厕所的一小角。我记得用的是柯达120 相机，胶卷是用美国军用120 大胶卷裁剪成的胶卷。光圈是Fl/60 ，快门是1/100 秒。

闻一多先生抗战胜利后的第一张照片 （张友仁 摄）

当我和同学离开昆明后，1946年7 月15 日，闻一多老师在云南昆明翠湖边的西仓坡被特务杀害。西南联大常务委员周炳琳教授于7 月17 月致函西南联大常务委员会主任委员梅贻琦教授：

月涵先生：

月初 台从过渝以乡居消息不灵未得趋候至以为憾黑暗势力滋长 一多继李（公朴）后殒命此案应追个明白谁实指使 必令负杀人之责任决不可开个追悼会拿死人做文拿做了文章便尔了结 先生似可告知霍揆彰（总司令）责任所归不许马虎专此顺候

大安

弟 周炳琳敬上

（1946）七• 一七

周炳琳等33 人1946 年7 月18 日又发出致朱家骅部长快邮代电：南京教育部朱部长勋鉴：

国人等复员过渝，留滞部都，方怅行路之艰难，而昆明噩耗频传，联大中国文学系教授闻一多先生又被狙击。闻先生治中国文学成绩卓越，一代通才，竟遭毒手，正义何在，纪纲何存！同人等不胜悲愤惊愕，祈主管当局务缉凶归案，严禁主使。政府在道德上、法律上之责任决不能有所规避。对于其所属人员，亦自不能有所曲护，并祈从速处理，以平公愤，无任祈祷！

王道明 王宪钧 江泽涵

吴素萱 邵循恪 李鲸石

周炳琳 周作仁 金岳霖

苟清泉 姚从吾 姚 圻

陈 康 徐 仁 高华年

马大猷 许维遹 张清常

张怀祖 郭沂增 阴法鲁

冯友兰 冯式权 汤用彤

汤佩松 费 青 傅尔淑

黄子卿 叶企孙 叫 楷

刘俊湖 刘 钧 蔡枢衡

1946 年7 月18 日

( 南京中国历史第二档余馆藏）

（见《新华日报》（重庆）1946 年7 月28 日）

1946 年7 月28 日重庆市民六千余人举行李闻追悼大会，由周炳琳主祭，并报告闻一多先生的生平。

2014 年2 月10 日写于北京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