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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历中朝释放“联合国军”战俘——记志愿军老战士蒋恺

2020-11-02 | 宋宇 | 来源 《参考消息》2020年10月29日 |

记者在北京见到志愿军老战士蒋恺时,老人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背挺得笔直,这是他从军多年的习惯。

96岁高龄的蒋恺精神矍铄、满面红光。不仅如此,老人思路清晰,一个多小时,他几乎没有间断地向记者叙述了70年前的那段极不平凡,可以说是世界战俘营历史上“独一无二”的经历。

“美国兵并不愿到朝鲜打仗”

1949年3月,就读于北京大学西语系的蒋恺在进步思想的影响下,毅然投身革命,作为随军记者一路南下。蒋恺回忆,当1950年5月1日庆祝海南全岛解放时,他同战友们的心情一样,“和平安定的日子终于来了”。

然而一个多月后,朝鲜战争爆发。很快,蒋恺所在的解放军15兵团机关(入朝后改编为志愿军总部)奉命北上保卫东北边防。到达安东(今辽宁丹东)后,因具备外语优势,蒋恺受命入朝后接管外军战俘工作。10月23日晚,蒋恺随兵团机关从鸭绿江边的长甸河口进入已硝烟弥漫的朝鲜。

第一次战役打响不久,前线部队就抓捕了一名美军军官,送到志愿军总部驻地。蒋恺参与接管了这名战俘,并开始了他长达6年的管理美军战俘工作。

他回忆说,这名战俘叫琼斯,是美军派到韩国部队第六师团的军事顾问。“他见到我们时,神情特别紧张,顾虑重重,不肯多说话。”

蒋恺和战友安排琼斯住进朝鲜老乡家,让他吃饱肚子、穿上冬衣,还为他看伤敷药,慢慢地消除了琼斯心中对“被杀、被虐待”的恐惧。“琼斯告诉我,他并不愿意来朝鲜打仗,妻子和儿女都在美国,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活着回家见到自己的亲人。”蒋恺说,琼斯的思想变化让他体会到我军宽待战俘政策的作用。

蒋恺在朝鲜留影。(受访者供图)

“战俘营奥运会”创造历史

随着战争不断推进,大批战俘从前线送来后方,建立战俘营的任务迫在眉睫。1950年朝鲜的冬天异常寒冷,蒋恺与战友一行20多人顶着风雪连夜行军,到达鸭绿江畔的碧潼,在被美军炸成废墟的小镇上修建了中国人民志愿军的第一个战俘营。

碧潼战俘营建立后,战俘的居住和生活条件得到改善。“当时中央决定由中方接管战俘的物资供应。”蒋恺说,生活的改善对稳定战俘情绪起到很大的作用。

后来,碧潼附近地区又陆续建立了5个战俘营,收容“联合国军”战俘约4000人。蒋恺告诉记者,他们不仅让战俘吃饱穿暖,为他们治疗伤病,还在战俘营开展文体活动,甚至还在1952年举办了一场有14个国家和地区的500多名战俘参加的运动会。“‘战俘营奥运会’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有人评价说‘创造了战俘营前所未有的历史’。”

老人还特别提到两个细节,一是一名会摄影的战俘拍摄了不少战俘营内的生活照片,有志愿军为战俘发放冬衣、理发、传递家书,还有战俘们跳舞、打扑克、过圣诞节的场景,这些照片辗转经美联社发布后在西方社会引起轰动。另一个是蒋恺和他的战友们在两年多时间里帮助战俘与家人互通信件12万多封,“通信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战俘思念家人的需求,也扩大了我国宽待俘虏政策在美国社会中的影响”。

被释战俘感动得泪流满面

战俘营成立之初,一次战地释放俘虏经历让蒋恺记忆深刻。1950年11月,蒋恺和战友突然接到志愿军总部通知,要挑选一批战俘送往前线释放。

“在战争状态下释放战俘,这是个创举。”蒋恺回忆说,当时他们挑选了美军战俘27名,韩国国军战俘76名,“战俘名字一宣布,顿时引起极大的轰动,被释放的战俘感动得泪流满面”。

1951年7月,朝鲜停战谈判启动。1953年4月20日,双方根据协议在板门店交换伤病战俘。蒋恺担任中朝联合小组的英语翻译,见证了我方遣返美英等国战俘的情景。他回忆说,当时“联合国军”战俘身着蓝色制服,“面带微笑一一与我们握手告别,感谢我们对他们‘既人道又仁慈’的照顾”,并说“永远忘不了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情谊”。

蒋恺说:“我方交给对方的直接遣返战俘名单共12000人左右,每一名战俘的姓名、国籍、部队番号和健康状况等都一清二楚,完全出乎对方意料。”当时,美国人在战俘名单中发现了威廉·迪安的名字,这位美军第24师师长竟在中朝战俘营待了3年。美国报纸立刻以《迪安仍活在人间》为题报道了这件事。“一位美军高级将领,经过两三年竟然能安全回家,这在战俘史上也是一个奇迹。之后,美国就算想在战俘问题上做文章也站不住脚。”

蒋恺近照。(宋宇 摄)

人物简介

蒋恺,1924年出生于云南省鹤庆县,1945年考入西南联大,后在北大西语系学习;1949年3月加入革命,参加了解放广州和海南岛的战役;1950年10月23日入朝作战,参与朝鲜战场上战俘管理工作;195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随后在西藏军区、成都军区和总政治部联络部工作;1985年离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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