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华

○宫立

笔者在《“目前中国各界各工作无一不在咬牙苦撑”》中钩沉了吴组缃给曹辛之的一封佚简。如今又在《清晖山馆友声集》（吴新雷等编纂，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中找到吴组缃给陈中凡的一封信，不见于方锡德编的《吴组缃生平年表》、《吴组缃年谱》、《吴组缃先生学术年表》、《吴组缃著作年表》，现照录如下：

觉玄先生尘席：

顷奉二十日复示，敬悉。屡承详告各项，受教实多；东院之屋已承宿舍管理会保留，多出于先生之力，尤深感激！

前数日，缃以秋燥患牙疾，精神萎顿，故未即来城晤教。昨晨曾至站候车，至十一时不得，缃以在城难觅临时宿处，迟恐当日不及赶回，终未成行。兹已去函城中友人接洽住处，俟有佳音，当即前来拜访。便中尚乞代达吴校长为幸。

女大不知何时开课及开学？缃最迟须于何时迁居校中？敬乞示遵！

关于课程，除大一国文而外，其他国文系专开三课，是否皆是全年课程？其中“现代文学史”一门，以五四以来无论诗歌散文小说或理论，为时甚短，成就不多，内容殊嫌贫乏，缃在中大及四川教育学院国文系任此课有年，均偏重西方文学之渊源影响方面。一因中国新文学实由国外接种，苟于西方文学毫无了解，即难研究中国之现代文学；二因今日研究文学者，当具世界眼光，关于西方文学之知识，实为国文系学生所不可少者。北大、清华及燕京中文系均以此为主要科目，（其与外文系所开课之异点，在于此专讲中国现代文学所受之影响方面。）名之曰“现代文学”或“文艺思潮”，全年二点钟。又“小说史”亦以教材限制，向例定为学期课程。缃在中大任此课，名为“小说研究”，则定为学年课程，上期讲史实，下期讲小说构造及创作。以上二点，敬祈教正，或有可资参考者。

又各课是口讲笔记，抑印发讲义？并请示告！专此布，藉颂教安！

后学吴组缃顿首 八、二十二日

（一九四七年）

因为战争的原因，南京金陵女子学院曾经迁至武昌、上海、成都华西坝。吴吉芳回忆“1946年9月，学校在南京原校址复课了……中文系、社会系、家政系都增加了新教师”。查方锡德编的《吴组缃先生学术年表》和《吴组缃著作年表》，1947年记载“7月，被中央大学解聘。9月，应聘任南京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国文系教授，讲授‘西洋小说史概述’、‘现代文学’等课程”，“10月8日，应邀在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国文系‘学术文艺讲座会’上作题为《谈生活》的讲演……收《拾荒集》。”吴组缃就是复课时就任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的。陈中凡自1935年暑假后就任教于该校，并且担任过中文系主任。由此可以确认这封信是吴组缃在正式到任南京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国文系之前写给陈中凡的。

《陈中凡年谱》（简编）中提到1948年“金陵女子文理学院中文系教授吴组缃在一次教授会上发言认为，女学生参加示威游行，是为学校争得了荣誉，不应受到打击。这话引起了来自上海查处学运的教会代表牛慧珍的不满。会场气氛紧张。这时，陈中凡挺身而出，仗义执言，与吴组缃呼应。会后并向吴表示，如遇意外，当以辞职共进退”。难怪吴组缃晚年想起陈中凡对他的好时，说“实在令我伤心”。

吴组缃1932年曾选修过朱自清开设的课程“新文学研究”，1942年在老舍的介绍下，曾兼任国立中央大学师范学院国文系讲师，先后讲授“现代文艺”、“现代文”、“小说研究”、“文学概论”等课程，为上“现代文艺”课，曾向朱自清和李何林分别索寄《新文学研究纲要》、《近二十年中国文艺思潮论》，嫌《新文学研究纲要》“太简率”，“拟作《纲要》续篇”，但因“托菽园借全国书目未得”作罢。1945年8月兼任四川省立教育学院国文系教授，至1946年5月复员时辞职。1949年9月，应清华大学聘请，担任该校中文系教授、系主任，讲授“现代文学”、“历代诗选”等课程。1952年9月，调任北大中文系教授，讲授“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中国现代文学史”等课程。1986年1月为《中国新文学大系（1927-1937）散文集》写导言《关于三十年代的散文》。另外吴组缃书信中提到的，他格外关注中国现代文学与西方文学之渊源影响方面，尤其值得称许。

吴组缃虽然未有正式出版的讲授现代文学的讲稿或专著，但他写有不少关于现代文学的经典批评文字，比如《说〈阿Q正传〉》、《说〈离婚〉》、《〈日出〉漫谈》等。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史和中国现代文学学科史理应有吴组缃的位置。

转自《中华读书报》2015年1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