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华

执子之手 死生契阔

2013-06-14 |

林洙在回忆录《梁思成、林徽因与我》中描述她第一次见到“林先生”,便如“恋人一般着迷”:“她是我一生中见到的最美、最有风度的女子。”

梁思成给林洙念他抄写的林徽因诗集,最后一句是:“忘掉腼腆,转过脸来,把一串疯话,说在你的面前。”

林徽因与梁思成

梁思成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一句被广为传颂的爱情誓言,语出《诗经·邶风·击鼓》。大部分人认为这句话中透着一股安居乐业、平淡生活的味道,却鲜有人知道这句话的前一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不管生还是死,我都和你说好了,剧情陡然曲折,原来这相约一世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早已经加上了前世今生的时间状语。

斗胆用这两句来描述梁思成先生。他与林徽因执手一生,但与他相偕变老的却是第二任妻子林洙。梁思成性格沉稳恬淡,从没听过他和这两位佳人大吵大闹,唯一称得上“死生契阔”曾经让他大动肝火的,该说是北京城里的老城墙、老牌楼。

有人将女子分为两类,一类名曰“猫系”,另一类为“犬系”。区别主要在于二者面对男人提出分手的态度,“猫系”女子尽管内心难过也会表现得若无其事,甚至会摆出“我也早想和你分手了,你说了刚好省事”之类的调调,分手后也不会和朋友抱怨,照样吃喝玩乐;“犬系”女子则恰恰相反,当下就会追问“我是哪里做得不好,你要甩了我”,然后会哭哭啼啼地跑去和朋友倾诉。定义者认为,“猫系”女子是内心更为强大的女人,她们有自己独立完整的内心世界,异性伴侣只是关系更近一点的朋友,但并不是自己世界里的唯一。

按照这种定义,林徽因显然属于“猫系”女子。她曾经说自己喜爱的就是读书而已,不管是徐志摩、金岳霖还是梁思成,她喜爱与他们谈天,“太太客厅”之所以能吸引不少有识之士登门拜访,跟女主人的学识见解总是分不开的。于梁思成而言,带领他走上建筑之路的,恰恰就是这位“猫系”女子。

梁思成的父亲梁启超,是清末走在潮流前端的风云人物。或许正是多年郁郁不得志的政治追求让他感到失望和疲累,晚年的梁启超越来越看重中国传统文化的价值,并希望自己的儿女们能够从这些永恒中发现独特的美丽。长子梁思成在父亲的引导之下,逐渐收敛起他在清华大学读书时便显露出的政治才华,最终选择了文化创造之路。

1920年,梁思成初识林徽因。他回忆说:“当我第一次去拜访林徽因时,她刚从英国回来,在交谈中,她说到以后要学建筑,我当时连建筑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徽因告诉我,那是合艺术和工程技术为一体的一门学科。因为我喜爱绘画,所以我也选择了建筑这个专业。”

之后的故事许多人早已耳熟能详,二人在父辈对他们联姻的期盼下双双留美。林徽因因为宾夕法尼亚大学建筑系不招收女生而就读了美术系,梁思成则成了一名建筑系学生。纪录片《梁思成与林徽因》甚至找到了当年梁思成的成绩单,清一色的“D”。这可不是现在大家认为的成绩不好的意思,而是单词“Distinguish”的缩写,意思是杰出的、优异的。尽管梁思成说自己并不聪颖,笔记事无巨细也是因为“笨鸟先飞”,但不管原因几何,在宾大,梁思成开始接受正规的建筑训练,为他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建筑师甚至为归国后创办建筑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更为有趣的是,摄制组在宾大还发现了一张卡片,上面的内容显示林徽因曾经在建筑系担任助教。当时宾大建筑系不招收女生的理由是学生经常要熬夜制图,女生无人陪伴担心不安全。林徽因虽然是美术系的学生,但事实上却几乎选修了建筑系的所有课程,接受了完整的建筑师训练。

林洙在回忆录《梁思成、林徽因与我》中描述她第一次见到“林先生”,便如“恋人一般着迷”:“她是我一生中见到的最美、最有风度的女子。”

林洙1953年调入清华建筑系《中国建筑史》编纂小组担任绘图工作,编纂小组的主任便是梁思成。1959年她应梁思成学生、著名建筑师吴良镛之邀,帮梁思成整理家中资料。整理之中,林洙发现了当时一位人大代表写给梁思成的求爱信,玩笑之中二人渐生情愫。当时林洙已经和“右派”丈夫离婚,而林徽因也已辞世4年。彼此开始谈论文学、建筑,一个小时的谈话时间也慢慢延长到一个半甚至两个小时。

梁思成给林洙念他抄写的林徽因诗集,最后一句是:“忘掉腼腆,转过脸来,把一串疯话,说在你的面前。”林洙的内心被一些东西填满,却又怕自己一相情愿。哪知第二天,梁思成就递给林洙一封信,倾诉衷肠,希望能与她再结连理。

哪怕学识再多、林徽因再美,面对心上人,梁思成还是非常紧张。林洙读完之后他马上把信收了回来,念叨着“好了,完了,再也不会有了”。如果用现在的一句话来解释,似乎就是“我爱你,但与你无关”。林洙听到结束的字眼不能自已,扑进梁思成怀中大哭。自此二人才互明心意,开始执手到老。

在林洙眼中,梁思成是个善于倾听、乐观幽默的人,轻易不怎么动气,但在北京城改建的事情上,梁思成却是大动肝火、甚至痛哭流涕。1950年梁思成与另一位城市规划专家陈占祥共同撰写《关于中央人民政府中心区位置的建议》,也就是后人所称的“梁陈方案”。在这份长达数十页的方案中,梁思成与陈占祥详尽地阐明了他们对于北京未来规划的设想。与苏联专家团提出的以天安门广场为中心,在北京古城的基础上建设首都行政中心的方案不同,“梁陈方案”提议在北京西郊开辟一个新的行政中心。

尽管梁思成坚信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但“梁陈方案”最终未被采纳,对于百废待兴的新中国来说,建设一座新城几乎不可想象。北京城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发生变化,其中令梁思成感到犹如挖肉般疼痛的,是古城墙、古牌楼等古建筑的拆除。他说:“拆掉一座城楼像挖去我的一块肉,剥去一块城砖像剥去我的一层皮。”

梁思成为保护古建筑所作的努力也曾经为他带来几次胜利,其中之一就是对北海团城的保护。团城曾是古代帝王的观景台,登上团城,旧京白塔碧湖,绿树红墙的景色被称为天下第一美景。团城脚下的金鳌玉蝀桥及两侧牌坊,更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而此时,为了贯通阜成门至朝阳门的东西马路,一些工程负责人在讨论会上提出了拆掉团城和金鳌玉蝀桥的决定。

儒雅如梁思成,但他当时愤怒起身,指着对方的鼻子说:“既然你们认为一定要这样修一条笔直的马路,那还有什么可讨论的?不必讨论了,就把团城拆掉,把金鳌玉蝀桥拆掉,修一条笔直的马路通过去好了!”之后他直奔中南海,找到周总理,解释一定要保护团城的原因。之后周总理亲自带着苏联专家,考察团城,最后决定不再拆除。

很多北京人羡慕西安的古城墙,年轻人在城墙上骑着自行车,老年人在城墙根下唱着戏,传统与现代和平共处,空气中是古老却又清新的味道。正如梁思成曾经为北京古城墙所作的设想:“这应该成为一个全长将近四十公里的世界上最伟大的环城公园。登上去,可以壮阔我们的胸襟,舒活人民疲劳的筋骨,古老的城墙可以担负起新的使命。”(北绛)

转自《中国科学报》2013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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