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华

钱学森与清华大学之情缘

2011-08-03 |

魏宏森(1960电机)

1935年暑期,国际著名数学家、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教授诺伯特•维纳(N.Wiener)作为电机系和数学系的客座教授应邀来清华大学历时一年。1948年维纳因创立控制论而誉满全球,而创立控制论的思想与他在清华大学的工作有着不解的渊源。本文要介绍的是作为清华大学公派留学生的钱学森于维纳来清华同年的暑期,却从中国赴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攻读硕士学位,并在1954年运用维纳的控制论思想和方法创立了工程控制论, 同样享誉国际学术界。1955年,钱学森在党和政府关怀和帮助下冲破美国的封锁和迫害, 毅然回到祖国,为中国“两弹一星”和航天事业做出了不朽贡献,被誉为中国航天之父。20世纪70年代后期又提出了系统科学概念,得到国际科学界的高度评价。宋健院士称“控制论和系统科学与中国有不解之缘”,这与钱学森的贡献是分不开的。作者从最近的考证中更认识到钱学森的成就与清华大学亦有不解之缘。

(文中所有信函资料皆来源于清华大学档案馆)

钱学森学长

参与美国早期火箭和导弹研制时期的钱学森

钱学森从美归国到达上海。这是钱学森(右3)和家人在上海家中合影

从美国返回祖国的钱学森博士(左)到达北京,

中国科学院副院长吴有训(右)等前来迎接。中为周培源教授

一﹑1934年钱学森考取了清华大学第二届留美公费生

1934年,钱学森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机械系铁道工程专业, 同年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清华大学第二届留美公费生, 与他同时考取的有上海交通大学土木系毕业的张光斗,以及清华大学物理系毕业的王竹溪和赵九章、历史系的夏鼐等。钱被录取以后原打算前往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某大学, 后接当时中国航空委员会钱昌祚委员信函云:“欲指派钱赴MIT学习航空专业。”因1931年“九一八”事变日本侵略东北三省, 中国面临战争危险, 国家急需发展航空工业和空军,急需航空工程人才。1934年11月2日钱昌祚给梅贻琦校长的信函可以证明。

航空委员会的钱昌祚致梅校长信:

月涵校长夫子大人钧鉴:

敬启者,近奉留美公费生考试委员会函约,担任航空门机架组指导员;查此次考试前,闻拟录取航空工程门二名,现在减少一名……示知,至于录取之钱君学森将来拟建议派赴MIT麻省工大求学,因该校专任教授人数较他校为多,设备及课程亦俱完善,尽可由母校通知早日办理入学手续。且为易于选课起见, 似可仿照上届航空工程三生办法;于五月间放洋, 先入暑校习毕各项大学部未了课程, 俾研究部求学时间可减至一年或年半。可否之处仍祈 酌核。至于钱君在国内服务之指导,似不必令其远道来赣面商, 请转饬将其在校时成绩单及投考相片抄寄一份备查,俾可函介先至京杭等厂实习,俟有便时再约其晤谈也。再者……

钱昌祚谨上 十一、二

为了使钱学森在赴美留学前能了解此次留学之任务, 补习一些航空工程专业的知识, 并实际参加一些航空工程的实践活动, 学校特意安排他到南昌面见钱昌祚以得到指导,并安排到杭州飞机制造厂、南昌第二航空修理厂和南京第一航空修理厂参观实习, 后来又派到上海海军制造飞机处实习。这些实践活动使钱学森学到许多从未接触过的航空知识, 了解到航空工业生产过程, 他认为这些活动为他去美国攻读航空专业打下很好的基础。

制造厂监理处, 王禹朋1934年11月19日中央杭州飞机厂致梅校长函:

……学生钱学森,业已接见,嘱其前来敝处研习,予以相当指导, 至其到美应入之学亦已酌定麻省理工大学。祈 鉴夺是幸。顷据该生函称因父病须四星期后,始能来厂。……

1934年12月9日 钱学森致清华信:

……学森即到厂开始工作:初一星期在厂中各部见习,以了解其全体概况,明了飞机各部机件制造程序及其分配工作办法, 尤注意于合装配部,研究每一机件之功用。如是者一星期,随时学习对飞机制造方法,已知其大概。第二星期即开始在各部分别详细学习,自木工部开始亦已一星期矣。王禹朋先生并在暇时授学森以实际飞机设计之方法及如何阅读工程杂志及试验报告, 然学森实习已两星期……

1935年6月3日 钱学森致清华信:

谨启者, 日前贵处寄下之留学证书及介绍信两封, 并美领署加签出国护照及体格检查书一份, 均已收到。唯该规则第六项,言及体格检查书须交双份,故尚缺一份,请即寄下为祷。再,美校允许入学证函, 亦请早日寄下,以便办理手续也。再,现已自南昌返沪,曾到南昌航委谒钱莘觉(编者注:即钱昌祚)先生,及在第二航空修理厂并南京第一航空修理厂参观见习。现在沪海军制造飞机处见习。然贵校会计处乞(编者注:应为“迄”字)未将旅费发下,学森实无力长期垫款,务恳转饬 贵校会计处将该款及六月份生活费寄下为盼,此上

在赴麻省理工学院留学的过程中,还有一段小小插曲。钱学森考取清华留美公费生后, 校方为其安排两位老师,都是当时航空专业的专家,一是王士倬教授, 他是当时清华大学航空专业教授,在国内负有盛名, 还有一位是王禹朋先生,是我国早年的航空工程师, 设计并制造了中国第一代飞机。期间王助(王禹朋)曾以私人名义热心为他与麻省理工学院航空工程系主任Hunsaker 教授取得联系,麻省同意钱提前赴美,可进入该校暑期补修班学习Introduction to Aeromechanics Introduction to Airplane Design等课程。如果这样,即可在第二年入研究院,可缩短硕士学习时间。钱学森致函清华大学申请提前出国, 校方回函同意了他的请求,“准于五月中旬赴美”,并积极与当时教育部联系。后因教育部留学证书迟迟未办妥,此事未成行,所以仍按原计划进行。

1935年4月21日 钱学森致清华信:

贵处来函所及实习旅行费用事, 敬悉一切。按学森定五月中由杭赴沪转往南昌航委会, 回程再往南京、上海各机厂参观……王助先生以私人资格函询美麻省工科航空系主任Prof. Hunsaker以学森到美就学事现复函已到,谓最好学森能于六月到美,则可入该校暑期学校补修Introduction to AeromechanicsIntroduction to Airplane Design等科, 如此则在秋季开学后即可入其本科四年, 第二年入其研究院,并举前届美庚款留美公费生顾光复君为例,谓如以(编者注:原文如此)则在第二年暑期时可以抽暇参观各工厂、各研究所,而又不致影响学业。 王助先生亦以能如此最宜。不知 贵处可否变通办理,允许学森早日出国……

学校校办批示“准于五月中赴美, 各项手续望即办理”(麻省理工学院4月29日,4月30日来函略)。

1935年5月7日 钱学森致清华信:

学森前上一函言及提前出国事,然麻省理工学院暑期开学在六月初,故必在五月底以前到美方可, 然留学证书等件, 贵处乞(编者注:原文如此,似“迄”之误)未寄下,而办理出国护照等手续又非一星期不可,故提前出国事只得作罢。此后一切仍照原有计画进行。现学森已到上海, 拟于下星期赴南昌,由南昌更赴南京,至第一飞机修理厂参观, 返沪当至海军飞机处参观……

学校回复云:“三月十五日寄出, 尚未得复。教部留学证书另邮寄上,即希察收。”

为了更好地了解航空工程,钱学森在杭州会见了王士倬教授,当时王士倬正在清华大学航空工程教学组当教授, 并亲自设计、监督制造了直流式回气式风洞模型,试验结果良好。1935年春,在他的主持下又设计了当时最新式回气式风洞, 风洞直径最小处约1.5m,最大处约3m,长约15m,回转速达1400r/min,能减到300r/min,节制比较精确,因此风洞口径中之空气速度, 可自160km/h减至48~64km/h,在此基础上,同时筹备推进航空研究事业。

这项风洞工程各样都与麻省理工学院和加州理工学院之风洞相仿,不仅在中国,而且在世界上亦是一流的。钱从王士倬的谈话中得知此事, 他以极大的热情和兴趣要亲自赴母校一睹其风貌,于是写信给学校要求北上,且得知王教授暑期亦在学校,可有更多时间向他学习更多的知识。学校征得王士倬意见后同意了他的请求,并说梅校长亦极想与他见面。

1935年6月25日 钱学森致清华信:

……日前贵校航空工程教授王士倬先生来杭亦曾于禹朋先生处会见, 谈及风洞设置事,学森现拟北上赴 贵校一观其究竟, 想与学森将来研究不无帮助。禹朋先生亦以为然。且闻 士倬先生暑期亦留校,则更可受教不少矣。顺道又可在津办理出国护照事亦多便利处也。兹将往返旅费预算列左,仍恳贵处早日核定……

7月2日校办致函王士倬询问。

7月3日王答复:留美生来母校参观,倬意在原则上应予鼓励,至于风洞工程届时可观处仍不多也。

1935年7月4日学校回复“希起程来平,本校校长梅先生亦亟思与 台端一唔也……”

这次来清华参观对钱的影响很深, 尤其是王士倬和王助这两位导师, 不仅注意引导钱学森重视航空工程实践和制造工艺的探讨, 而且亦非常注意引导这位即将留学海外的学生全面了解祖国, 更加热爱中华。他们曾在课程中穿插讲授不少我国古代的航空和火箭技术的科学史话。从三国的火箭兵器、唐代的装有火药的火箭, 到元代我国以固体黑火药为发射剂(借助于反作用力将长箭发射出去, 具有发射距离远, 穿透力强, 同时也可引起目标燃烧的多种功能, 完全符合流体力学原理),还讲到明代初期我国著名学者万虎,利用47支火箭亲自体验进行飞行试验而献身的光辉事迹,万虎被国际公认为是试图利用火箭作为航空运载工具的第一人。

导师的这些讲授, 使钱深受感动, 他进一步了解到祖国古代先人在航空科学技术方面所作的开创性的努力,所取得的举世瞩目的成就,认识到中华民族对人类文明所作出的巨大贡献。他常常感到作为炎黄子孙是值得自豪和骄傲的,并决心到国外学习飞机制造业,掌握先进科学技术,回国发展民族航空事业,重振中华雄风,报效祖国。(见郭淑英、魏根发著《钱学森》,花山文艺出版社1997年)

二﹑钱学森留美师从冯·卡门并获博士学位

在1935年夏天的一个清晨,钱学森在父亲的陪同下来到上海黄浦港码头,登上美国“杰克逊总统号”邮轮奔向异国他乡的大洋彼岸。经过20个日日夜夜终于到达美国西海岸,之后又辗转到达美国东海岸之滨举世瞩目的大学城——波士顿的坎布里奇市, 进入麻省理工学院航空系攻读硕士学位, 分配在该校11号楼24号房间。对钱学森,这真是一个绝妙的巧合,因为他出生于1911年, 今年恰好是24岁,“11”和“24”正好契合了他这两个数字。由于怀着“学习知识,报效祖国”的明确目的,他勤奋刻苦,取得很好成绩,他仅仅用了一年时间, 就获得了飞机机械工程系的硕士学位。然而,在麻省理工学院学习期间, 钱学森屡次遭受种族歧视。遭受打击最严重的一次是:按学校规定基础科学与应用科学并立,教学与科研相结合,课堂教育与社会需要相统一,各专业学科的学生都要在学习期间到各对口工厂科研部门实习。他是学习飞机机械工程专业的,理应与本专业的美国学生一块到飞机制造工厂去实习和工作。没想到美国拒绝外国学生去实习,后经交涉,外国的白人学生都被接受,而唯独因钱是中国人不准进厂实习。这使得钱学森的民族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使他清醒地认识到美国的民主自由、平等博爱的虚伪和丑恶,更激发出他发愤图强的学习决心。这不禁使他想起母校在他出国前,安排他到国内飞机厂实习, 对他完成学业是多么重要。此时此刻他多么怀念祖国的亲人和清华的老师啊!

1936年秋天,钱学森获得硕士学位后,从麻省来到了加州理工学院航空系, 找到被称为美国航空工程之父的著名空气动力学家西奥多•冯•卡门(Theodore von Karman),要求拜他为师,攻读空气动力学和火箭的博士学位。经过一番交谈和有关力学方面问题的测试,冯•卡门感到这位中国学生回答问题对答如流,具有超越一般学生的智慧和极其敏锐的思维判断能力。于是破格录取了钱为他的博士研究生。冯•卡门在回忆时写道:

1936年的一天,钱学森来看我, 征询关于进一步进行学术研究的意见。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抬头看见一位个子不高, 仪表严肃的年轻人,他异常准确地回答了我所有的问题。他思维的敏捷和富于智慧, 顿时给我以深刻印象。我建议他转到加州理工学院来继续深造。

对这位大师,钱学森敬佩有加,在他给父亲信中写道:

我从10月份起,转学加州理工学院, 投师于非常杰出的空气动力学权威冯·卡门。冯·卡门教授于加州理工学院主持航空学系。全世界的科学界对这位大师都极为向往。大师的治学态度极为认真,只有基础扎实、最守纪律的学生,如德国人、日本人和我们中国人,才有资格在他的手下从事研究工作。总之, 冯·卡门的谦逊和热情, 对事业一丝不苟的态度,以及严谨的治学精神,皆给儿以很大影响。儿将追随这位大师攻读空气动力学, 也将在这位大师身边度过对儿一生事业具有关键意义的时光。……

在冯•卡门的精心培育下,钱学森潜心研究了与之相关的现代数学、偏微分方程、原子物理、量子力学、相对论、统计力学等多种学科的基础理论,并从冯•卡门那里学到如何从工程实践提取理论研究对象的原则, 以及如何把理论应用到工程实践中去的方法。笔者在20世纪80年代初曾多次聆听钱学森谈到在冯•卡门处学习的情况:冯•卡门每月都主持一次由诸多专家、学者参加的研讨会, 他的这种民主教学和平等科研方法给钱学森提供了锻炼创造性思维的极好机会。钱曾说:我的恩师冯•卡门,不但教给我知识,而且教我掌握现代科学技术的观点与方法,使我终生受用不尽。而冯•卡门对这位中国学生亦赞赏有加。他说:钱学森在许多问题上和我一起工作。我发现他非常富有想象力, 他具有天赋的数学才智, 能成功地把它与准确洞察自然现象中物理图像的非凡才能结合在一起。作为一个青年学生,他帮助我提炼了我自己的某些思想,使一些很深的命题豁然开朗。这种天资是我所不常感到的。因而,他和我成了亲密的同事。正因为此,当1938年清华催钱学森回国时,冯•卡门立即在1938年6月8日致函梅贻琦校长,赞扬钱学森的才华和在同他合作中所取得的成果, 要求允许钱留在他身边继续进行研究工作。该函全文如下。

Dear President Mei

I understand that the Tsinghua University has considered the continuation of fellowships for graduate students studying in this country.

I am glad to endorse, very heartily, the application of Mr. H. S. Tsien. Mr. Tsien passed his doctor’s examination last month with good success, however, he is still working on his thesis. The delay is not his fault, because, at my suggestion, he has been, in the meantime, occupied with important research problems. The result of one of his researches has been published in The Journal of the Aeronautical Sciences as a joint publication with me. His second paper on“the theory of projectiles”is finished, and will be printed very soon in The Journal of Applied Mechanics of the American Society of Mechanical Engineers. This paper found the interest of the Ordnance Department of the U. S. Army, as an important contribution to the science of theoretical ballistics. A third joint paper with F. Malina on“Problems of the Rocket Propulsion”is finished in manuscript form, and will be published in a short time. So, you see that Mr. Tsien’s activities are very promising. I especially believe that if his fellowship is continued for one more year, he will be quite an expert in the theory of compressible fluids, in high speed, and ballistic problems. It seems to me that the last field especially, is of very great importance for the future of your country. I hope that you will find it possible to continue Mr. Tsien’s fellowship for the next academic year.

I met Dr. Wattendorf a few weeks ago. Fortunately, he has made great progress as far as health is concerned, and now , for the time being, he is starting with home work. I understand that he plans the publication of one or two papers on the wind tunnel work which he carried out in China under your and Dr. Ku’s supervision.

Please give my regards to Dr. Ku and other members of your Faculty.

Very sincerely yours,

Th. von Karman

钱学森同时亦附信请求延长学习一年。

钱学森致清华办公处函 (1938-06-07 美国加州—昆明)

惊奇者,学生于民国二十四年出国习航空工程,第一年在麻省理工大学,第二年及第三年在加省理工大学。然学问非易事,学生现在始觉对独立研究有相当把握。今年二月间,曾与房卡门(编者注:原文如此)教授联名在美国航空学会年会发表论文一篇(已在该会会刊发表),题为《可压缩流体中之界流层》(Boundary Layer in Compressible Fluids),现在待发表者又有论文一篇题为《炮弹偏斜时所受之空气阻力》(Supersonic Flow over an Inclined Body of Revolution)。然学生以为,如能在房卡门教授门下再有一年之陶冶,则学生之学问能力必能达完美之境, 将来归国效力必多。房卡门教授亦以为在现在情形之下,此亦上策。故学生乃敢呈请再延长公费一年,至民国二十八年七月为止。

1939年6月,当钱学森在冯•卡门指导下,完成《高速气动力学问题研究》等3 篇论文,获得航空、数学博士学位后,7 月清华第4次聘委会即作出决议,聘请钱学森为航空研究所副教授,月薪280元。

1940年2月,钱学森在美国航空学会年会上宣读了《薄壳稳定性》和《高速气流突变的测定》2篇论文。他对薄壳研究中有极大难度、而且具有很大实用价值的科研课题,作出了创造性、开拓性的解释和回答,受到与会者的高度评价。他们合作第一次发现了在可压缩的气流中,机翼在亚音速飞行时的压强和速度之间的定量关系,被称为“卡门-钱”公式, 从而准确地表达了这种定量关系, 且为实验所证明。1938—1945年钱与冯•卡门合作发表了多篇重要论文,使他成为国际空气动力学领域重量级人物。清华在这期间,通过各种渠道聘请钱回校任教授,其间,周培源于1943年冬赴加州理工学院工作, 曾亲自找钱谈话。钱学森认为作为一个海外学子重任在肩,应该以身许国,把学到的科学知识和取得的科研成果献给祖国,以改变国家的面貌。但由于多种原因未能成行

关于延聘钱学森事的信函往来 (1941年5月—1945年4月)

一、庄前鼎来函(1941年5月3日 昆明)

梅校长:

1. 钱学森君聘任委员会前年已通过, 请即航函或电报邀聘。

2. 购书款请即通知华美协进社孟治先生查照办理。

弟庄前鼎敬上。五月三号。

梅批:1. 钱君处上月已有电报去催其返国任教。2. 购书事须请将书单开来及估计款数, 方好核办。

琦。五. 五

附1: 1939年第四次聘委会关于聘任钱学森为航空研究所副教授的决议(1939 年7月) : 议决事项(四) : 聘钱学森为航空工程研究所副教授, 月薪二百八十元。

附2: 钱学森简历

钱学森: 民国二十三年上海交大机械工程学士, 同年考选清华留美公费。民国二十五年在美国麻省理工得航空工程硕士。民国二十七年在加省理工得航空工程博士。民国二十七年至二十八年在美国商务航空部服务。

附3: 张捷迁函庄前鼎(1941年4月)

前鼎所长钧鉴:

晚近日接手教两封,嘱买书寄回所内,款项嘱向华美协进社支取。晚即函该社,谓款项非经梅校长批准,不能支取(附晚收到其覆函)。晚经济正窘,亦无余款可先垫付,所以迄今尚不能买,尚乞所长见谅。清华秘书处曾函晚开书单,业已寄去一张。晚亲到邮政总局一次,此间可寄书回国。晚自二月患感冒住医院数日,胃病复发,身体正不健康,医药费花去不少,幸近日渐见好。希望所长设法汇来款项,晚尚(编者注:似应为“当”字)遵嘱购买。K.D. Wood之空气动力学尚无新版书,附闻。晚在此成绩尚可,诸教授均有好感。华先生于新年结婚, 彼负Wright Field大风洞之全责,工作甚忙。卡门教授至忙,门前客人不断。钱学森君造诣极好,成大学者。与其同房办公,得益甚多。今年暑假, 彼有意回国(也许不回去, 看情形),我所中欲请伊否?倘有意,最好先进行,免为他处请去。

专此敬颂

钧安

庄太太前代为问候

晚张捷迁敬启。四月一日

二、梅校长复庄前鼎(1941年5月6日昆明)

前鼎先生大鉴:

昨接手示,并附张捷迁君两函,阅悉。一是关于聘钱学森君任教事,此间于上月已拍电报催其返国,唯至今尚未得复。至购书事,须请张君将书单开来,并估计所需款数, 此间方好核办。特此奉复,尚希台察转告为幸。即颂

时祉

梅贻琦敬启。五. 六

三、叶企孙来函(1944年12月29日 昆明)

梅校长:

昨接培源兄来信,内称本校宜再送一聘函(聘为航空研究所教授)与钱学森先生。此议甚是。敬候核裁。

附培源兄原函

梅批:照办。待遇查校约函再酌加。三十四年二月起,教授,四六元。琦 廿九

四、周培源来函(1945年4月1日)

月涵夫子大人函丈:

敬肃者,来书及致钱君学森聘书及应聘书皆于受业赴华京之前收到。在东方时曾与von Karman 先生谈及钱君返清华事,渠甚为赞同,并表示希望学校方面能给渠一机会施展其抱负。钱君本人当然亦愿回我校服务,惟渠拟于欧洲战事结束后往英国住些时候,故一时不能回国,因此渠暂不拟将应聘书寄回,暂由受业妥为保存。在华京开会时,曾遇到Rockefeller FoundationDr.W.Weaverd(即与Max Mason合著Electromagnetic Theory者)曾问渠关于该Foundation助我国战后教育界复兴之可能性,渠当然无具体表示,但在捐助书籍及送几个Visiting Professors 大致可以做到。关于此点,夫子不妨加以考虑也。受业之学校薪水自一日起已请华社孟治先生暂时停付,计自去年十二月底止,学校尚欠受业一千八百美元, 此款可否请大人便中函告孟治先生一次或两次付清(孟先生有详细账单),并嘱伊在支票面上切勿写“salary”字样,因事实上此系受业一九四三年之进款,(与现在)无关也。

专此敬肃, 并请

教安

受业 周培源敬肃 四月一日

(编者注:周培源来函系转录,未得与原件核对)

由上可见清华大学非常重视钱学森, 千方百计欲请他回校任教, 他本人亦很想早日回国报效祖国,但由于自1943年起他已参加美军火箭小组工作, 正如他给父亲信中写的那样“瓜葛诸多, 身不由己”。且战争快结束时又随冯•卡门以美国空军顾问团上校身份到德国考察德火箭技术。他们考察了设在不伦瑞克附近一片松林中的、由纳粹头子戈林直接领导的一个秘密研究所。这里有56幢建筑,战时有上千人在这里研究导弹、飞机仪表设备等,写出300多万份研究报告,重达1500吨。在这里他们详细考察并分析了技术成果, 他与冯•卡门还一起审讯了冯•卡门的老师路德维格• 普朗特,此人是世界公认的近代流体力学奠基人,被誉为“空气动力学之父”,也是我校张维教授夫人陆士嘉的老师。审讯后,他还告诉陆说你们的钱学森亦来了。接着他们到哥廷根、亚琛和慕尼黑等地调查,当时苏军已占领了德国设在佩内明德的V-22火箭基地,考察团不能去,然而,原在火箭基地工作的四千多名工程师和技术人员已逃到了慕尼黑,考察团对这些人进行了审讯。

通过审讯得到一个惊人的事实,虽然当时V-22火箭只有320km的射程,但德国已经着手研制能打到美国纽约的4800km 射程的火箭,这说明德国的火箭技术已超过美国。

钱学森此行大大开阔了眼界和思路, 他写的到德国考察的精彩报告得到美国当时空军司令阿诺德的通令嘉奖。战争结束后,美国空军高度赞扬钱学森为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抗战胜利后,1946年清华从昆明复员北平,成立了航空系,系主任为王德荣教授,聘请了钱学森、屠守锷、陆士嘉等专职教授,因钱在国外未能应聘。至今清华档案馆仍保存了梅校长当年发给钱的聘书。

新中国成立后,钱学森在1949年的中秋节(10月6日)就对庄逢甘、罗佩林等表达了要回祖国效力的强烈愿望。他向朋友们透露美科团体负责人葛燧庭转来中共党员曾日昌来信,转达了中共中央领导人殷切期望他早日回国效力。他鼓励海外学子尽早回国服务。1950年7月,钱学森到华盛顿五角大楼找到海军次长金波尔严肃声明:“我已经准备动身回国了。”金波尔当面应付了他,但当钱离开他的办公室后, 他立即打电话给移民局,恶狠狠地说:“我宁可把这家伙枪毙了,也不让他离开美国。”“那些对我们来说至为宝贵的情况, 他知道得太多了,无论在哪里他都抵得上5个师。”(见涂元季《人民科学家钱学森》,上海交大出版社2002年)

1950年8月23日午夜,钱学森一家从华盛顿回到洛杉矶。刚一下飞机,移民局一个官员就迎上去,发给他一份所谓文件。文件上说,根据法律,钱学森不能离开美国。本来钱学森是准备在这里搭乘加拿大太平洋公司的飞机离开美国的。他的行李已装上驳船,并将于8月29日由这里开往香港的美国“威尔逊总统号”启运回国。在这种情况下,钱学森只得退了飞机票,又回到加州理工学院。联邦调查局派人更严密监视他的全家和跟踪他的一切行动。美国海关追回并扣留了他的全部行李,他们发现行李的报关箱里满满地装了800多公斤书籍和笔记本时,硬说这是机密,并声称“这个狡猾的中国人的全部活动证明他是毛的间谍”。于是他们开动宣传工具造谣,向全世界发布新闻说:一名“共产党间谍”企图携带机密文件离开这个国家。经过长时间的反复检查之后,这帮家伙一无所获。然而,他们不甘心于自己的失败,9月9日钱突然被联邦调查局非法逮捕, 送进移民局的拘留所内。莫须有的罪名是“企图运输机密的科学文件回国”等,声称要将他驱逐出境。

钱学森被捕以后, 关押在特米那岛上的拘留所中。看守人员把他当作一个囚犯,每天折磨他,不许他与任何人谈话,晚上每隔十分钟跑进囚室检查一次,开一次电灯,看看他在做什么,使他无法休息。因为受到种种折磨,他的体重在短短的半个月内减轻了14公斤,由此可见他当时精神上所受的打击。

由于加州理工学院的师生以及各方面人士的抗议,杜布里奇院长亦亲自前往华盛顿向有关方面要求释放,移民局在各方面的压力下,由钱学森在学院的朋友们征集了1.5万美金作为保释金,才释放了钱学森。

但是在这个“自由世界”里,人虽出来了,行动却处处受到限制和监视,并且明确规定了他的活动范围不得超过洛杉矶。以埃德加•胡佛为首的联邦调查局人员经常闯进钱的办公室和住宅,严密地检查他的信件和电话。钱的朋友和同事因给他去电话而受到非法询问。因此在以后的五年内,为了减少对朋友们的麻烦,他深居简出,使自己几乎处于与朋友隔绝的境地,但是他并没有屈服,他以各种方式表示抗议和斗争。在释放后不断向移民局提出要求,表示坚决离开美国。每当联邦调查局的人员来到钱学森的办公室时,他都对他们严加训斥质问,一直到把他们撵出屋子。

在那漫长黑暗的日子里,钱学森一家受到了无数次的折磨,他们没有一天不在盼望着早日回到祖国的怀抱。他的夫人回忆说:“这几年的生活里,精神上是很紧张的, 为了使钱先生和孩子们不发生意外,也不敢雇用保姆, 一切家庭事务, 包括照料孩子,买菜烧饭,都不得不由我自己来动手。那时候,完全没有条件考虑自己在音乐方面的钻研了。只是为了不致荒废所学, 仍然在家里坚持声乐方面的锻炼而已。……那几年,我们家里天天摆好了三只轻便的小箱子,准备随时可以搭飞机动身回国。”

斗争很艰苦,然而并不孤立。钱学森不断得到来自祖国和世界各国主持正义的人们的支持和声援,他深信社会主义祖国是他坚强可靠的后盾,正义必将战胜邪恶。

1954年4月中美双方开始了接触。当时是在日内瓦召开印度支那国际会议。会议期间,中国代表团秘书长王炳南与美国代表团负责人亚•约翰逊(Y.Johnson) (后为美国副国务卿),分别代表中美两国政府开始了关于平民回国问题的初步接触。1955年8月1日在联合国大楼内举行第一次中美大使级会谈。王炳南大使发言正式通知美国大使,说中国政府7月31日决意提前释放阿诺德等11名美国飞行员,估计8月4日可达香港。可是8月2日约翰逊在会议中一再声称美国1955年4月就发表公告, 取消了过去扣留中国留学生的公告。他还向王炳南保证,美国政府对任何想去共产党中国的人都不加任何限制。王炳南当即予以驳斥。他说:“请问大使先生,既然美国政府早在4月间就发表了公告,为什么中国科学家钱学森博士还在6月间写信给中国政府请求帮助回国呢?显然,中国留学生要求回国依然遭受种种阻难。”(引文同181页)约翰逊理屈词穷无以回答。这一次会谈使中方在外交上取得了主动权。

原来在这次会谈前周总理曾接到了6 月钱学森写给父亲的家书中夹带给陈叔通副委员长的信,在这封信中请求党和政府帮助他早日回国。陈将信交给了周总理。总理认为这封信对日内瓦谈判很有用,他派信使送到日内瓦给王炳南,并指示在适当时机对美方代表的诺言予以回击。这样, 美方不得不在8月4日通知钱学森,可以离美回国。

1955年9月17日,钱学森乘美国总统轮船公司的“克利夫兰总统号”轮船,踏上了回国的航程。同船回国的还有一批回国受阻的中国人。经过5年的漫长岁月的艰苦斗争,他们在党和政府的关怀下,终于在10月初到达香港。回到北京后的第二天,他带着夫人和两个孩子来到雄伟的天安门广场, 面对着巍峨的天安门城楼,这位在异国他乡遭受迫害, 饱尝辛酸的海外赤子感叹地说:“我相信我一定会回到祖国, 现在我终于回来了! ”

周总理在50年代末一次谈话中很满意地说:中美大使级会谈虽然长期没有取得积极结果,但是要回来一个钱学森,就这一件事情,会谈也是值得的,会谈是有价值的。历史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这里我们还要探讨一个问题:为什么冯•卡门对钱学森的培养如此情有独钟? 除因他以一位顶级科学家,具有伯乐慧眼,选择到一个难得的英才外,还有另一深层次的缘由。冯•卡门是匈牙利人, 他认为世界上只有匈牙利人和中国人最聪明,而且他对中国和清华大学亦有另一种感情,早在1929年,他就访问过清华大学,当时他就建议清华开设航空工程教学课程。1936年他派得意门生华敦德到清华大学航空工程组任教授,协助设计大型风洞设施。1937年日本发动“七七事变”、侵略华北军事行动的前夕,他重新访问北平清华大学时, 他得知清华园里已即将由航空工程课程孕育成长一个系。他在回忆录中曾这样说:我要告诉清华的学生, 下一代青年应该有勇气突破障碍,靠自己的技术与研究、自己的能力、独立的实验,为中国航空开创出个局面来。我想他如此重视对钱学森的培养是这一思想的具体体现。他是7月6日到达北平的,在北京饭店和军方将领及清华大学主要人物会见,会后参观了清华。7月7日在华敦德的陪同下乘车南下准备去南京,当车至济南时就得知“七七事变”的消息,到了南京会见了当时航空委员会周至柔将军(相当于空军参谋长),次日在周的陪同下飞到中国空军司令部所在地南昌,参观了隐密的准备抗日的核心军事基地。后来,一架三引擎的意大利飞机把他和华敦德送到九江,然后乘轿登牯岭去见蒋介石和宋美龄,受到蒋、宋的热情招待,席间谈话主要内容由蒋问、宋翻译,冯•卡门解释,陈述如何快速有效地发展航空事业的途径。回到美国后从华敦德等人处得知日本侵略者的暴行,狂轰滥炸,滥杀无辜,在华中、华南、南京遍地瘟疫,惨不忍睹。这些都对这位有正义感的科学家产生了很深影响,这些都使他可能对中国学生的培养,对钱学森的培养产生积极作用

三、钱学森亲自领导清华大学工程力学研究班和自动化进修班的创建

1954年在国务院周恩来总理亲自关怀和主持下,我国先后集中300多名专家开始制定《1956—1967年十二年科学技术发展远景规划》。1956年5月规划顺利完成,其中包含了56项,都是与国家工业发展密切结合的项目。周总理看后指示,应增加基础研究方面的内容,于是增添了第57项——即数学、物理、化学、天文、地理、生物、力学学科的发展规划。

为推动力学学科发展规划的实施,成立了以钱学森为组长,郭永怀、张维为副组长的领导小组。经过两三个月的紧张工作,力学小组勾画出发展中国力学学科的详细蓝图。但同时提出一个紧迫的问题,谁来承担具体工作?首先是要培养人才,为解决力学人才短缺的困境,以钱学森为首的领导小组提出了2条建议:

1)在若干大学设立力学专业。

2)创办工程力学研究班。可从1957—1958年重点工科院校毕业生、青年力学教师及部分相关科研院所的青年科技人员中挑选优秀人才培训。

经国务院批准,由高教部和中国科学院联合在清华大学创建工程力学研究班和自动化进修班,编制隶属清华大学。中国科学院副院长张劲夫大力推动了这一高品位的人才培养工程。

高教部1956年9月5日发文如下。

1956年9月5日高等教育部文件(56)2 工辛乃字第1924号

……根据国务院科学规划委员会的建议并经国务院批准, 决定在清华大学举办工程力学研究班, 初期分设流体力学与固体力学两个专业,每年共约招生120人左右,此外每年根据辅导工作的需要及房舍可能容纳的人数,吸收高等学校力学方面老师二、三十人进修。

工程力学研究班学员来源, 拟从各专业四年级中选调数理基础较好的学生,专门培养两年,结业后除少数继续作学位论文外,其余即分配至科学研究机关和高等学校担任研究工作或教学工作。学习内容主要有数学、理论力学、固体力学(包括材料力学、弹性力学等)、流体力学、力学实验、哲学、论文阅读。关于外国语,准备开设英文课,师资问题主要由中国科学院力学研究所及清华大学负责解决。

……

经过紧张的招生筹备, 1957年2月以上两个班在北京动物园西直门外博物馆路59号中科院植物所院内开办。因当时清华大学缺少房舍,1957年秋才迁回学校,每年招生100人,学制二年,至1962年共办了三届,招生309人。

当时还组成了以钱学森亲自领导的班务委员会,并订立班务会议章程:

清华大学附设自动化进修班、力学研究班班务会议章程(草案)

本班班址暂设北京西直门外博物馆路59号中科院植物研究所院内。

会议定名为清华大学附设自动化进修班、力学研究班班务会议, 本班根据高等教育部及中国科学院联合指示附设在清华大学。

班务会议的职责为:根据联合指示贯彻本班的培养目标,经常领导检查督促本班的工作,并通过清华大学向高教部及中科院汇报工作。

本会议的委员由联合指示指定。

本会议每四周开会一次,必要时得召开临时会议或扩大会议。

本会议根据联合指示设立常务委员三人,具体领导本班工作,并向本会议经常提出报告。

本章程经本班班务会议通过,经清华大学校务委员会批准,呈高等教育部及中国科学院备案。

附班务会议委员名单:

钱伟长(兼班主任) 清华大学

钱学森 中国科学院力学研究所

清华大学

陆元九 中国科学院自动化研究所

钟士模 清华大学

杜庆华 清华大学

力学班班主任为钱伟长,具体工作由杜庆华负责,“反右”运动后郭永怀接任班主任,自动化班班主任是钟士模。

钱学森亲自讲授“水动力学”和“宇航工程讲座”。钱学森深感技术科学的重要性,以及在航空、航天领域的基础性,将工程力学研究班和自动化进修班作为在国内培养技术科学人才的“试点”。他理论联系实际的办学思想和治学风格,以及他那渊博的科学技术知识和深入浅出的生动讲授,深深感染着每一位学员,对这些学员产生了无可估量的深远影响。历史证明钱学森具有的预见性和战略性的眼光,为我国工程力学事业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这一举措直接推动了清华大学工程力学系的创建。

其实,钱学森的这种想法,早在美国被迫害的岁月里就孕育了。有史料证明,1954年9月初,在加州理工学院学习的中国留学生郑哲敏(曾任中国科学院力学所所长,院士)来到钱学森家里,他在回国前,特来向钱老师辞行。钱学森特别叮嘱郑哲敏说:“你回国后,要极力宣传两件事情:一件是运筹学,希望你和清华大学钱伟长教授说一说,这个学科美国也刚刚开始研究。我想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在如何进行科学管理,加强计划性方面,运筹学起着重要作用。另一件是要讲力学对发展国民经济的重要作用。像流体力学是马上能够应用的……”(见《民族之魂——人民科学家钱学森的精神风采》,上海交大出版社2009年)钱学森回国后就创建工程力学研究班﹑自动化进修班正是他早年设想的具体实施。

1958年清华大学工程力学系创办后, 钱学森一直关怀着它的成长。1991年11 月1日,力学系刘清珺等15名博士研究生联名写信向他请教。同月14日钱学森回信给予热心的指导, 他写道:

我想工程力学系是必须理论联系实际的;一方面是精深的力学理论,另一方面是工程实际急待解决的问题。您们必须以理论去解决实际问题,要得到在生产第一线工作的工程师的欢迎。万万不可只发表论文,不解决实际问题,让工程师们觉得有你没有你一个样!

怎样做到理论联系实际? 必须深入实际。但到了现场,实际就在眼前,你也可能抓不到问题的要害。原因何在? 缺少分析洞察问题的能力! 怎样培养分析洞察问题的能力? 我认为最好的方法就是学习并掌握马克思主义哲学。

1997年,在工程力学系成立40周年前夕,钱学森于9月30日回信说:“回顾一个世纪, 工程力学走过了从工程设计的辅助手段到中心主要手段,不是唱配角,而是唱主角了,清华大学工程力学系要跟上时代啊! ”——这是多么深切的期望与鞭策啊!

1979年4月底的一天,钱学森在中央党校讲课时,我把正在评审的由高教部组织编写的中国第一本《自然辩证法讲义》方法论篇请他审阅,因其中有我写的控制论与系统方法一章。5月上旬的一天,我接到他的秘书王寿云电话,约我去国防科委的办公室面见钱老。此后我有幸每月应约到钱学森办公室多次探讨科学哲学、技术哲学、科学方法论、系统论与系统科学哲学等问题, 并与他有几十次通讯往来。1980年12月10日他来信给我说:“我们应该形成一个研究集体。也搞点接力。”要我负责组织一个方法论写作小组。1980年12月26日来信说:“我们的集体已经成立。所以几天前见到张维同志时,我告诉他,我有幸有你这样一位同道。他也把你的大名记在笔记本上了。”并给我们小组起了一个笔名“华方”(即清华大学方法论研究小组之意)。我们小组成员都是教研组的老师, 有曾晓萱、寇世祺、范德清、刘元亮、姚慧华,他指定我为组长,并规定我们小组每月讨论两次,每月到他办公室研讨一次。1981年10月17日来信为我们的书列出了一个详细提纲, 分三部分。第一部分:一、战斗的唯物主义——马克思主义哲学要指导科学研究;二、技术革命和科学革命;三、认识论。第二部分:四、系统学——巨系统论;五、生理心理学——脑;六、思维科学——抽象(逻辑)思维、形象(直感)思维和灵感(顿悟)思维;七、人工智能, 人机综合体。第三部分:八、科学研究的认识过程(P1—TT—EE—P2);九、智力的开发,智力教育;十、第四产业。全书为20~30万字。后经过反复讨论由我综合形成了十五章的体系结构,由刘元亮、曾晓萱等编写了《科学认识论与方法论》,1987年清华大学出版社出版。在他的精心指导下我们还完成两篇论文。至今我还保存了上万字的讨论记录。

1981年4月中旬,我们到他办公室讨论后,他告诉我说,今年是清华70周年大庆,我亦是清华的校友,准备回校参加校庆。当我问是否要陪同他参观时,他说你和王寿云去参加在雅宝路空军招待所召开的由系统工程学会等三学会发起的有关科学决策的研讨会,张维(副校长)会陪他的。于是,回校后我给张维教授打电话通报了此事。校庆那天,他非常高兴地回到母校参加了庆祝活动。为什么多年没有参加,而在这一年想起回校呢?我后来回想,他曾不止一次说过,他与清华同庚,“人生七十古来稀”啊!也许是感悟到与清华之情缘吧!

记得1979年我第一次见他时,他指着我戴的红色清华大学校徽说,我也有一块这样的校徽。颇有思念之情。2001年夏天当中国科协要筹备一次庆祝钱老90寿诞的大型活动时,我写信给张维教授建议,我校有关单位也应该联合搞一次庆祝活动,而且我还特别安排请钱老的秘书涂元季来清华给全校博士生讲课,专门介绍了钱老的学术思想以及对祖国的重大贡献。后来由于张维教授不幸逝世,中断了联系。从2001年11月30日《新清华》的报导中得知我校工程力学系与中国空气动力学学会、中国力学学会等21个单位发起,2001年11月19日至20日在我校主楼接待厅召开了“新世纪力学研讨会——钱学森技术科学思想的回顾与展望”学术讨论会。有庄逢甘、郑哲敏、林家翘、钱令希、钱学森夫人蒋英、我校陈希书记等200多人出席。与会代表怀着崇敬的心情, 充分肯定了钱老对我国力学和航天事业全面而深刻的影响, 以及他创建的一系列新学科对国家建设产生的深远意义。代表们对钱老的科学思想、治学精神和高尚的道德情操, 给予高度评价。对他90寿辰表达了衷心祝愿。

2008年春节,胡锦涛主席亲自看望了钱学森同志。这两位校友相会,引起我的遐想, 从我校档案馆找到一些材料,作为一篇清华大学科学史史料提供出来与学术界和清华大学校友分享。不妥之处请批评指正。

[原载《清华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2008年第48卷第11期,本刊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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