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华

毕长寿(1973农水)

清华的风格是什么?清华的精神是什么?清华学子杰出表现的源泉在哪里?那就像透过秋天的薄雾、春天的细雨观景般的感觉，似可捉摸又不可捉摸。

在清华园学习和工作的十多年里，感触最深的是清华人行事之与众不同，有时甚至是格格不入，用现代时髦的话说是有那么点另类。

记得在70年代中期与黄河水利委员会搞协作期间，在郑州市有一天晚饭后上街散步，同行的钱宁先生专门到商店去购买了一瓶墨水、几本稿纸和几个信封。当时甚觉奇怪，曾询问其用途，答曰:写信用。闻后心中不觉好笑:办公室中黄委会提供的稿纸、信封、墨水等办公用品一应俱全，拿来用不就是了，能值几个钱?但钱宁先生一本正经地说:那是办公用的，而我这是私人信件，不能用公家的东西，要公私分明。这不由使我想起电影《党的女儿》中的一个镜头:放在身旁的箩筐中装满了留给游击队送上山的盐渍菜，可是自己孩子再哭再闹也不给尝一口，因为这是用党费购买的。清华人的严格自律源自思想深处的升华，我想这就是厚德载物。

清华园中的学术氛围历来是非常好的。记得70年代初期，围绕黄河三门峡水库的改建，水利系在三门峡基地组织过几次大的学术讨论会。在讨论会上不论是资深教授，如钱宁、黄万里、夏震寰等老先生，还是刚毕业留校的年轻教师，都是坦诚己见毫无保留，有时激烈争论得甚至动了感情，但在学术问题上不探讨出个究竟，大家都不罢休。那种学术权威和初出茅庐者在一起平等探索的场景至今犹历历在目。我以为，清华之所以能在学术上常占据国内制高点，与此学术气氛是密不可分的，这就是著名高校的历史沉淀，优良校风和学风的体现!

清华水利系老师之崇尚科学、深入实际、吃苦耐劳也是出了名的。不论是军训拉练还是工程现场踏勘，不分男女老少，均身先士卒，争先恐后，比之我这从农村来的小伙儿毫不逊色。记得是在山东东明引黄闸工地实习时，郑树楠、雷志栋等老师都是和学生一起顶班上工，在50厘米宽，3米多高的闸墩模板内闷热难受，扎钢筋、浇混凝土，与学生一样一身汗一身泥，收工后还要安排好实习学生的生活才能稍得休息。

毕业设计我们做的是密云水库上游的半城子水库，这是我国首座沥青斜墙土坝。先是翁文斌等老师带领我们住在老乡家里，每天和我们一起钻山沟、绕山头、现场勘测坝址，后又有张光斗老先生亲自到现场指导。那时条件很差，吃的是红芋和窝头，住的是老乡的土炕，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连住地的老百姓也认为清华老师就像本地农民一样朴实。

1976年和张任、府仁寿老师一起带学生去内蒙伊盟皇甫川搞小流域治理规划，那是个半农半牧地区，沙化严重，是毛乌素沙漠的边缘。记得一天和张任老师带几名学生一起沿川踏勘，差点迷路，直至夜间才找到一户人家借宿，张任老师当时已是花甲之年，和我们十多个小伙子挤在一张土炕上，第二天早上起床时，大家全身都钻满了跳蚤，痛痒难当。

不论遇到什么困难，不论条件多么艰苦，清华水利系的老师没有人叹气，没有人喊难，始终都是乐观向上，朝气蓬勃，劲头十足，我想这就是自强不息吧!他们从不高呼豪言壮语，但都默默无闻地身体力行，这些都使学生受益匪浅。荀子曰:“君子之学也，入乎耳，若乎心，布乎四体，形乎动静。”回想起在清华的十多年时间里，老师们严谨的治学态度和渊博的知识，固然使我受教匪浅，但更多更深的感触来自清华老师们日常言行举止中透出的精神和品德。这些在我走出清华园后，时时难于忘怀并经常以此激励自己。

难忘清华园，常念师长情，历历在目的清华岁月，汇成一种异样的母校情结。她使已离开母校30年的我，常常不自觉地在关注着母校发生的每一个变化，为母校的每一个跳跃而欢欣，为清华人取得的每项成就自豪，也为评比榜上清华大学未被排为第一名而遗憾。这也许就是清华人的风格!

* 作者现任河北远东职业技术学院院长、党委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