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华

严德武（1970水利）

13#楼旁边的故事

40年前，13号楼是数力系和水利系的学生宿舍。这楼号在西人看来算是不吉利。1969年秋，我一个人从宣化回到清华来作尿常规。几个月不见，清华面貌已经大变，整个校园冷冷清清，不见人影。13号楼东侧一大片操场全变成稻田，正值秋熟季节，绿油油配金黄黄引来一大群麻雀落在稻穗上啄食。忽听得数声破盆响，惊飞这群麻雀。一看原来一农夫打扮的老者迎着麻雀一阵猛敲破脸盆，驱赶它们飞向另一侧。数分钟后远处复听也是数声破盆响，麻雀又飞了回来…… 走近仔细一看，原来是水利系两位水利界大家张任、张光斗所为。看来他们正落难。正是：

海淀本是桃花源，

学校后把操场建。

文革回来种京稻，

遣来光斗把雀赶。

草笠破衣作行头，

张任破盆来应战。

艳阳天里战百回，

不分胜负皆凯旋。

大家若忆文革事，

不悔当年狮子滩。

张先生为何落到这一步，估计与他的生平经历有关。传说抗战时张在重庆国民政府资源委员会工作，利用四川丰富水利资源开发水电，如狮子滩电站建成后解决了抗日战争时后方兵工厂用电。这原不是什么问题，但在“文革”中凡在国民政府中任职的人都要被清理，已有一位老教授在旧水跳楼自杀，情况很惨。想当初的教授哪个不是在国民政府里做事呢？不过狮子滩这事是真的吗？事隔多年，一次我在轮船上遇到一位身材健壮的老者同在三等舱，向我提到当年建设狮子滩电站时，他曾是民工队工长，曾与当时的总工程师张光斗在现场多次打过交道。这间接证实张先生这段历史。

13陵水库

张先生与我们交往不多，给我们讲过水工概论。1968年秋，一次到昌平农忙，闲来参观了13陵水库。远远见七八个人围着说话，其中一人是范本隽，看见了我，向我招手说：快上来听张先生讲水库的问题。我赶紧凑了过去。那次现场讲解给我印象最深。先生是这么说的：大跃进忽视防渗墙设计，渗漏导致水库无法蓄水，达不到预期效果。并提出重新施工地下防渗墙的解救方案。先生又说，当然漏水也没什么不好，下游会随时得到地下水补充。后面那两句绝了！“文革”加多次运动给我们的大家言谈也增加了“艺术性”啊。我想修过13陵水库的领导们听到后一种说法也许会感到张光斗的“人情味”。连毛曾经参与过的水库的工程质量都是这样，中国大跃进中建成众多的水库是不是都有问题呢？至少在镇江，我经常去的南山就有这样一个没水的水库。

这次校庆没能看到张先生，据说近他住进了305医院，已到了垂暮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