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华

孙尧（1994级土木）

一、担水

儿时居山区冬春少水，夏季多雨时又冲垮水渠，断水源，故常需担水吃。最近处水井在千米外，虽不远，却台阶重重，难来难去。大人担大桶，小人担小桶，双肩轮换，单边手提一茶壶，能多担一分用水。自厨房过小路，下台阶，跨房顶走近路，再下楼阶，一跑数十步，有数跑台阶，有阶面窄，或有人不小心人仰马翻，泼水一地，担水全功尽弃，回头再来。每每小心翼翼，宁可少担少许，四平八稳，亦当一挑是一挑，落落实实。担水入大缸，积少成多，至满缸，以供应全家生活用水。担水人多时，自觉排桶队，大小水桶陆陆续续，一条龙排阵，顺序取水，从不插队。抑或要赶在清晨，天色尚未蒙蒙亮，第一时去水井守水，干涸季节，老井出水慢，乃至一葫芦瓢，一葫芦瓢舀水，那顾得水质混浊不清，真乃汲水二字所比喻，及至回家，用细纱布过滤之，烧开水方可饮用。小舀满小桶水，小扁担上肩，下端，铁钩钩上水桶，用劲，起身，双手前后扶握桶把，平稳上路。过路坎，上台阶，中程休息二三回，重复动作，坚持到家。尚有步幅不稳，水面摇晃，少许水泼出来，甚是可惜。泼水不可收，一声叹息，只有下次倍加小心。或早或晚，担水生活，已成记忆。是劳动，学珍惜，已成信念。最不忘夏季雨水充沛时，水井溢满流出，用小桶打满水，冲凉洗澡，十数桶水，畅快淋漓，好不惬意。

二、柴火

山林有干柴，自然干枯树枝，偶有风吹落，或用长竹竿敲击，粗细不均，收笼来，分成小段，折断捆绑，可成燃料，用于居家炊事。但须有灶台，大锅，用松香明子引火，所谓干柴烈火，正好做饭炒菜。于山间，拾松茅，晾晒屋顶，风干后，亦可烧火。烟火散发一股清香，乃松香。于木材站，有车工锯末，多是松木改板，边皮废料，犄角旮旯，搜罗一筐，浇上汽油，可生炉火，烧水炖菜呼猪头。于竹林，天干物燥，层层竹叶，收集待用。真的大柴火，有村野樵夫背来集市卖，五元八元一背，乃山林伐木劈柴而成，结实耐用，绝少火烟。买柴火回，遂用锯子、砍刀分解，从长到短，从粗到细，大小如三指宽肘子长，整齐划一，堆放于灶台及屋顶备用。过冬时，乃有柴火烧过而成之炭火可用，烤火取暖，顺便埋炭灰爆玉米花烤红薯，实儿时记之快乐趣也。

三、摆书

儿时集小人书，数十册近百，存于家中。每有听闻，可乘集市人多，摆书于街边，有乡下赶集来人，可借阅小书，席地而坐，就近看过，即付资费，三分两分，自得其乐，主人亦可略有收入，积少成多，再购新书，继续摆借。遂于未上学之周末，赶巧集市天，背数十册精选小书，于新华书店一侧街边台阶设点，铺垫报纸，悉数摊开，大小整齐排列，书名画样正对街面，以便于行人过客读者正视。过几多时，有看客，但不久留。有翻阅者，忘记带钱。半日下来，能收一角两角，勉强支撑午餐费。续二日，多与看客交流，与读者小伴介绍，推举精彩故事，收获较前日多多。此摆书，记忆中仅有两三回。小时乐于分享阅读，顺路赚点辛苦钱，多不易。多不忘，于书摊旁，小伴痴迷阅读，偶有笑声，乐于其中，同乐乐。及至夕阳落山，赶集人散，收摊归家。

四、挖笋

雨后春笋，最为鲜嫩，乃上佳菜肴。自留地沟渠边，有竹林一片，就流水生长，生生不息。每春破土，几近一夜间，萌发而生。于老树跟脚，可见土层突起，松软可落。或有黑黄蚂蚁垒土，必是吸食嫩汁。用小锄，刨开土壤，笋尖即露，又见笋壳绒毛。再往下，呈锥形，越显胖。及至生根处，可用刀尖插入，切割，用手左右摇曳，咔嚓一声，断笋取出，白嫩鲜美。笋有苦甜，有大小，有胖瘦。最喜甜笋，矮胖，鲜嫩。或在小雨后，躲进竹林下，寻觅甜笋。每有收获，喜形于色，晚餐有菜，母亲欢喜。若春笋多，亦可剥皮切片，可晒成笋干，可用淡盐水浸泡，发酵成酸笋。有一美食正是酸笋煮牛肉，美味可口。有苦竹尖笋者，可用生石灰炮制，去苦生软，发酵发酸，切成碎末，炒肉末，酸香两相宜。

五、养鱼

生性喜小动物，或惺惺相惜哉。池塘有小金鱼，自由自在，游来游去，念念不舍。家中厨房有大水缸，能盛七八桶水。偶有去山涧水田捉鱼，留三两小活鱼，偷放于大水缸静养。厨房无人时，悄然掀起缸盖，投入饭米粒喂食。自以为，过三两月，小鱼必会长成大鱼，届时活蹦乱跳，好不欢喜。岂料黑暗之下，水缸死水，又无水草氧气，更无几多同伴，小鱼并未存活多久，且污染吃水，如实不妥。忽有一日风雨大作，冲垮水渠，雨后有大鱼小鱼急跃而出岸，聚而捉鱼。好不易捕一条中等青黑鱼，又投入水缸饲养之，直至忽有一日成为桌上餐，方才罢之。后专设玻璃方池，饲养金鱼。底置泥沙，从田间移植水草，投放鱼饵，并养十数余条，且勤于换水。但始未有终局，大略因缺氧，病者病，亡者亡。间或有喂养小蝌蚪，及长大变为小青蛙，放归山田，视为一乐。

六、弹珠

弹珠，又称玻璃球，有五彩缤纷，有透明如水球，有白色如瓷器，各有所好，人见人爱。尤小孩儿，喜玩弹珠者，男孩居多。下学后，同伴聚众，各握筹码，选取一空旷土地，置中舀一大碗口凹地，选凹地边侧再扣一耳洞，为王洞，大小正合弹珠进入而止。但凡进洞者，出洞即为王，可追击周围尚未入洞者，击中一颗即可落袋，视为猎物。每人一步，先后由猜拳或抓阄定。先为王者，所向披靡，占得先机，获取几多弹珠。后进洞者，出洞亦为王，可与先王平起平坐，生死对决。用右手弹弹珠，乃各有技巧。用力均可，方向对路，直接目标。也有左撇子，熟能生巧，依是厉害杀手。一轮激战，三五弹珠各有所终。落入王者，下一轮再战不息。半日游戏，专注其间，相互斩获，各自多少心中有数。赢多者喜形于色，愿输者服气。累日训练，就手感，选老马，即最容易弹出进洞做王者。此老马多是旧球，皆因弹珠滑手，难于把握；且个头小，不易被追击中；且不宜带花色，以免过于惹眼，直击而亡。有老马被击中时，可用新弹珠替换，交作猎物，输与对方。儿时每勤练弹珠手艺，赢球不少，后皆分于较小同伴，各自为安。游戏者，万不可伤和气也。

七、秋千

秋千之乐，老小皆宜。飘荡空中，来回往复，心驰神往，放松愉悦，了凡脱俗之感。预选空旷之地，挂秋千最佳于老树下，枝干粗壮平稳，可系牢实。落座处用桃木枝，或松板，刀削圆滑，两端系稳长绳，左右平衡，距地至膝，来回荡漾不坠。系用麻绳，粗细均匀，结实牢靠。女娃坐秋千，男娃推送，荡扬高起。男娃站秋千，则自行试送，双腿来回高扬，越到高处，高高在上，好不风光。有独木秋千，旋转而荡。必先架设主心轴，再于场地轴中立平衡木，两端长短一致，端木各坐一人，四围可旋转，忽高忽低，飞舞来回，歌声笑语，声声不息。村镇每及春节前，民众自行架设高竹，搭建高杆，制成数人高秋千，以供路人游乐。胆大者，飞荡高空，齐平房屋顶，来回欢跃，步步高升。自于自家门框可系短绳，下绑小木凳，平衡左右，成小秋千供儿童娱乐。又至黄昏老树草坡，陪伴老小，系秋千荡落，乐而忘忧，其融融。

八、迷藏

四五同伴，相约隐藏，一声令下，一人寻觅，游戏其中。儿时常常穿行林间山地，有玉米林可躲藏，有枇杷树可上枝，有大芋头叶可埋头，有芭蕉树可隐身。捉迷藏者，多是大小伙伴，先于正手反手：手心手背，就他！或是猜拳，石头剪刀布，就你！作寻者，双手蒙眼，不许偷看，靠紧墙壁，大声计数，二十，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睁眼，寻觅。柴垛后有无，大树后有无，瓜棚下有无，树杈上有无，竹林里有无，见之即大喊其小名，现身，捉到也。随即寻觅下一位。隐藏深者，不出声息，直至最后，尚未露面。寻者认输，方才出现。胜利者下一轮继续躲藏，不必费力做寻者。儿童初心，乃不知世上未知之谜究竟几何，以既有之智寻未知之物，任凭经验记忆，辨别之，符合心意即乐，未见之惑即叹，实乃心相时差之游戏也。过往乎，不存。当下存乎，不久存。实乃一切万物，皆是虚妄。惜儿时只知游乐，不知其意也。

九、老大

诱蜻蜓，又称诱老大。老大者，高空飞舞，自由来去，有追随者，未有超越者。此蜻蜓个头较其它大，身姿矫健，反应灵敏，飞行迅速，且从未停留近人处。常栖息于树枝远梢，稻花深处，若稍有动静，即刻飞离。用诱饵引之，可跟随，可捕捉。先施网兜捕捉活体小蜻蜓，俗称轻蜣，绕缝纫细线，三尺至四尺长，一端系其身体腰肢，打活扣，能松紧，但使其能展翅自由飞起；另一端系细木棍，可招摇绕头顶飞。后续即可以小诱大，专往稻田边，广场上，树林旁，见老大飞过，赶上掠影，边绕小蜻蜓，边接近，使其见诱饵，乃知跟随，尔后缓缓摇，引老大咬食，再及时落地，乘老大贪食未及飞离，赶快扑补，活捉一只。也有未及下手，老大反应醒悟时即刻飞高，远去，再无往复。乃所谓兵不厌诈，继续招摇，再诱下一只老大，终有收获，夹于指间，最及丰收时，能达四五只乃至七八只，双手满档，再备透明塑料袋装之，兴高采烈，欢跃而归。偶有不慎，老大从指间滑落，放飞，不计。斯乃老大贪食，孩童贪玩，各有趣闻，相安为好。

十、折纸

纸飞机，纸火箭，乃一乐子。白纸彩页，方形对折，折角取尖，弯曲扣脊，斜角起翼，左右对称，向上空，抛高落下，平衡飞行。纸飞机优胜者可顺风滑行数十米，常失败者直抛云天垂直下坠，旱地插葱，机头秃头，遂成废纸一张。熟能生巧，经验指导，细长硬式飞机能顺应风流，不折翼，长距滑翔。臃型软质飞机仅可外观，低空试飞，外形取乐。制纸火箭，用硬纸，如牛皮纸，广告纸，封面插页。稍长至三十厘米，对折尖角，分层叠加，尾翼预留二三指宽，倒翻脊部，距与尖端五六厘米处，剪切刀口，开斜口，可用橡皮筋拉试，易扣稳又能拉伸弹出。左手拇指食指撑橡皮筋，纸火箭居中，右手拉伸尾翼，直对天空，预备，发射。可冲高十数米，高于大树，乃至远及湖中。火箭受弹力射出，极其快速，乃手指迸发力乎，心劲相随，一触而发，任随飞往。有比赛射远者，常常得胜，皆因多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