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华

忆校园三则——离校60周年纪念

2018-04-08 | 梁铁汉(1958届土木) |

听杨式德老师讲课

学校学习,以听课最为辛苦。上世纪五十年代,教材不完善,除了一些不太成熟的油印讲义,就全靠课堂笔记了。听课就成了最费神、最费力和最苦的事了。但也有例外,那就是听结构力学杨式德教授的讲课——费神和费力外,还是一种享受。

杨式德老师(1963年于清华大学新林院11号甲)

电铃一响,课堂安静下来,杨老师先写大标题,这是一堂课的内容,接着就一边讲一边按一、二、三每一大节标题,再1、2、3每一小节标题。逐节推进,条分缕析,讲一节,每一节的内容写在黑板上,这时一边听,一边理解,还要赶紧记下。因为这些具体的详细内容,或者公式的推导,会随着讲述下一节时擦去,黑板容不下这许多内容,留下的只是标题。这种听课方式在中学是没有的。才进大学一年级时,很不习惯,往往手忙脚乱。到学专业基础课时,眼疾手快,已经习惯了。尤其是杨老师讲起课来,不紧不慢,不是神采飞杨,也不幽默风趣,娓娓道来,恰似一泓清泉,悠悠流淌,沁人心脾。课内容难懂的,他会重复一遍,重点强调一下,你得赶紧记下和打上扛扛;也会将声音稍稍提高,语音也就显得抑扬顿挫,会使你精神高度集中,不会跑神,更不会昏昏欲睡。真是“苦”又“乐”,痛快哉。

跑教室上课,最怕的是电铃响了,课程内容还没有讲完,还要延长2-3分钟,个别的还要延长5分钟。课的最后小结,老师很匆忙,同学也在急着收拾东西跑路,最重要的小结不能很好地听清。由二教楼的阶梯教室跑至化学馆,十五分钟的课间时,徒步已经很紧张,再减少几分钟,就要跑步前进,稍慢就要迟到了。杨老师讲起课来,绝对不会产生这种情况。快近下课时,将这一节课的内容总结一下,重点再强调一遍,最后一句话刚落,双手拍拍粉笔灰,电铃即响,不差分秒。不是一节课如此,可以说每节课都是如此,神啦!让每一个同学钦佩不已。

晚上复习时,因为条理清楚,重点明确,只要将这天的讲课再过一遍,记一下重点,复习就很轻松,留下的作业也就很快完成。记忆最深刻是叫我们随手绘各种奇形怪状框架,在各种不同受力下的弯矩(M)和剪力(Q)图,判断各种桁架杆件的零杆、拉杆、压杆图。这不但使我们很开窍,工作后在处理各种事故时,只要看一眼结构形状,立马就能知道事故由什么内力产生,无比顺当,受益一辈子。

大炼钢铁

1958年的清华园和全国一样,豪情万丈,高举三面红旗,大炼钢铁,作为工科大学,毫无疑问,走在全国的前列。我们几个毕业设计课题是钢铁厂的同学首当其冲,首批投入到大炼钢铁的洪流中去。在铁路的东边新区(那时铁路还没有搬家),选了一块空地,到北京冶金设计院要了一套3M3的小高炉的图纸,平地起家干了起来。土建系的我们负责高炉的土建工程,在泥工师傅的帮助下,我们按照图纸白天黑夜,加班加点,几天就把小高炉竖立起来了。铸造专业的同学,接着就来炼铁。他们先把矿石和废铁焦炭放于炉内,点火开炼,眼看矿石和废铁慢慢地熔化,大家都很兴奋,眼巴巴地等待出铁。随着指挥的一声令下,出铁口打开,铁水慢慢地流出,一阵欢呼,多日来的辛劳,终于有了成果,心情不知有多么欢乐。

远处为小高炉,中处为热风炉,近处为烟囱。测量者为作者

但不久,铁水在出铁口堆集凝固,将出铁口堵塞,里面的铁水出不来。先用铁棍撬,但不管用,撬开之后流出一点铁水,很快又堵了,这时大家心情顿时坠落下来。很快,同学又搬来氧气罐,用焊枪将凝固的铁块吹开。铁水又慢慢地流出来,但流不了多远,铁水照样凝固将出口堵塞,几次吹开,铁水依然如此,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圆锥形小山。无奈之下,将铸造专业的老师请来会诊,老师到现场一看,就指出铁水温度低了。原因找到了,怎样改正,请教老师后,必须将进风的温度升高,增加一热风炉,利用高炉排出的废热气,将要送进去的空气先预热。说干就干,马上又找来热风炉的图纸,砌一热风炉,重新开始。满满的信心又看着出铁,这次是比上次好,不是一出炉就凝固,但也流不了多远也就凝固。

正在叹气之时,传来了学校要修游泳池,我们这批土建系修高炉的人马调去修游泳池,看着这小小的高炉和热风炉,辛辛苦苦地一个多月,恋恋不舍,而又无可奈何地离开了这小铁厂。离开不久,铁水堵塞,据说很快找到了原因,改进后,铁水顺畅流出,挂着的心总算落下了。

游泳池

学校原有一室内游泳池,在西体育馆,泳池比较小,大约只有25M*8M。解放初期,北京市的室内游泳池不多,听说毛主席还经常来此游泳。1953年初进校时,学生只5000人左右,游泳池开放,虽然人多,深水区还是可以游的。到1958年学生已经有一万人,游泳池一开放,整个池子是人挤人,游泳池成了泡澡池,因此学校决定再修一游泳池。限于要求急、时间紧和当时的条件,决定为露天游泳池。游泳池选在原荷花池西南侧,将原有的一个池塘扩大,大约为50M*30M不规则的泳池。

先砌游泳池的边墙,因陋就简,由片石砌成,是学校外请泥工来完成,全校各班轮流来参加劳动,比如运送石料和砌筑砂浆等辅助性的工作。我负责现场以班为单位来义务劳动的工作分配,协调各班之间的工作范围。在小铁厂时我还是具体的操作工人,现在则升级为“管理者”,好在大三时暑假实习时当过工长助理,有了一定的经验,工作起来还算顺当。

同学中一项最苦最脏的事是清塘底的淤泥,由于多年的沉积,淤泥层一般20-50公分厚,个别的地方更深,除发出一股臭味外,由于塘水抽干后还是很湿,大多只能赤脚下塘。装车时湿的淤泥用铁锹挖,挖一锹,在装的过程中掉一半多,装到车上的泥只有一小半,后来改用柳条框装,效率稍高,但也有一缺点,装在框中的淤泥在每次倒掉时,框内总会留下一些,很难清理干净,框边淤泥越集越厚,重量也愈来愈重,使得效率降低,体力消耗也很大。最困难的是,由于人多,清理过后的地方,大家一踩,又变成新的淤泥层,使得清理变成个没完没了的工作。最有趣的是下班后,同学们一个个你看着我,我瞧着你,互相哈哈大笑。除身上的泥外,脸上是大花脸,调皮的同学干脆给对方添上一把。笑声充满整个工地,一身劳累,一片欢乐。

同学们欢乐地离开工地后,车子、工具、框等一高兴忘了归还,只好我这个“管理者”来清理,空车、工具还好办,装满了淤泥的车子,本是二人推拉的,现在由我一个人来完成,真要使出洪荒之力。最糟糕的是,等我清理完,洗完澡再到食堂吃饭时,菜也没有,饭也凉了。只能以芝麻酱就馒头充饥了。想起在铁厂工地加班时的鸡蛋面条,还有点怀念小铁厂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边墙砌好了,池底也垫好了沙子,自打的深井流出了清凉的泉水,逐渐灌满了整个池子,小小成就感充满了心中。我们这些工地的同学,近水楼台先得月,池水还没有完全灌满,就急急跳下池中,先游为快。哪想下去不久,就又急急地爬上来——水太凉,受不了。只能看着这冰凉而清清的池水,无可奈何地站在岸边欣赏。

游泳池边留影,左1为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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