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华

庞斌:我们的芳华——清华时光

2018-04-13 | 庞斌(1983级水利) | 来源 公号“清华1983” |

大年初六那天,时光静好,闲着无事,发微信给班长冯宝山同学,问新年好,还问了班上有同学投稿了没有,他回复说:“没有,你来一篇。”我回复他:“我想想。”这一想,思绪就此打开,一发而不可收——从鲁迅的《故乡》到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从冯小刚的《芳华》到李芳芳的《无问西东》,从孟郊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长安花”到毛主席的“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一转眼,离开清华已经30年了。

我是1983年博白县的高考状元。九月初的一天,我怀揣《清华大学入学通知书》,告别祖祖辈辈生活的长岭山村,来到首都北京,来到了我梦寐以求的清华园。当我把亲人打包好的一小包家乡泥土放入清华校河的时候,我就准备好了:重新开始,好好学习,在这里造梦、圆梦。

学习篇——今日长缨在手,他日必缚苍龙

“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是清华的校训,“严谨、勤奋、求实、创新”是清华的学风,优秀的治学传统深深地影响着每个清华人。清华是工程师的“摇篮”,进了清华,即便心中没有成为业界泰斗之梦想,也有成为专家、工程师的愿望。“今日长缨在手,他日必缚苍龙”,学好专业,博览群书、攻硕读博、出国留学更是成为一些人的早早的目标。“行胜于言”,早起晚睡、刻苦学习就自然而然成了我们的习惯。早起是不需要闹钟的,杨云飚同学整理被子的节奏声就是我们的闹钟;晚自习是要早去的,去晚了,可能就找不到座位,有时候,二教、清华学堂、图书馆、三教,到几个地方走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座位,只好又打道回府。水工专业的课程很全面很繁重,比如光是力学,就有理论力学、弹性力学、结构力学、流体力学、材料力学、岩石力学、土力学、水力学、有限元等,比土木系多,所以我们私下里常说,学水建的搞土木建筑没问题,学土木建筑的搞水建就有问题(水电站的安全系数要比一栋楼的安全系数高哈哈^_^)。我们的老师很强势,比如张光斗、谷兆祺、张楚汉等,都是大师级的人物,大师的课堂,平易近人,亲切幽默,不仅讲专业问题,他们常常也鼓励人激励人,也讲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对于还没有进入社会的我们,是刚需,与专业相比,影响甚至更深刻、更久远。最不喜欢的课是计算机编程,什么BASIC语言、什么FORTRAN语言,什么DBASE数据库,还要到机房去上机,机房和教室又不在一起,腿都跑断。那时的计算机,娇嫩得很,宝贝得很,要放在恒温、无尘的机房里,与其说是人上机,不如说是机上人,上机要申请,还要限时,因为人多机少,当时的电脑操作系统不是WINDOWS,是DOS,命令沉长,无趣得很,所以一上计算机课程就发怵。最喜欢上的课是“工程制图”,邰老师风趣、幽默、耐心、亲切,在她的课堂,总是那么轻松愉快,关键是,她的作业,舍得给分^_^。

清华的学分制和选修制,也让学生受益匪浅,有利于我们拓展视野,有利于我们一专多能,有利于我们能快速适应就业环境,有利于我们提升综合素质,有利于我们成为领导型的专业人才。我们班的30位同学,毕业后有些能跨专业考硕攻博,有些能跨专业就业,与学校致力于提高综合素质有很大的关系。我本人一毕业就改行从事金融业务,在学校成绩平平能力般般的我,工作尚能如此顺手,其他同学自然更是不在话下了。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信托投资公司从事信贷项目的评估,非本专业,虽然身边同事大多来自名校的金融系,但我没有感到有多大的压力,咱学得快。有一次,外汇部经理找我去,说有个外汇投融资项目,大领导要决策,需要测算内部收益率,很急,听说我是清华来的,就找我来看看能不能算出来。这无非就是建个模型解个高次方程,列方程解应用题,对清华人来说不是太难的事(但对学金融的人来说就不一定了哦^_^),结果我很好的完成了任务,让金融专业的同事刮目相看。清华教育放眼的是整个的人生,所有经过五年奋斗的清华人,都不缺一种自信,无论什么环境都能适应,无论什么困境都能改变,无论什么情境都能突破,我们不一样就是不一样^_^。

也有件事很遗憾:大三之初,学校举办了转经管学院的考试,我参加了,但没有通过,没好好准备,“一失足成千古恨”,肠子都悔青了。我们班的赵驹同学,通过了这次考试,华丽转身,加入了世界闻名的、朱镕基兼任院长长达17年的清华经管学院。

体育篇——无体育,不清华

“无体育,不清华”、“为祖国健康工作50年”等理念,深入人心,无人不晓。每天下午四点,校园广播都会准时提醒同学们走出教室,跑向运动场:“同学们,现在是体育锻炼时间……”清华的体育课老师,千万别小看,说不定是某方面的权威或高手。我们的第一位体育老师,就是小提琴的高手,他的一句话加一个动作就刷新了我的认知,让我上体育课时总是无意中想起小提琴。我最喜欢的体育项目是溜冰,既飘逸又抒情,最讨厌的体育项目是垒球,规则太难记。体育选修课也是清华体育的一大特色,可以选修篮球、羽毛球、乒乓球、溜冰、游泳等项目,专修两年,从理论到实战,从战术到战略,都有专业老师辅导。我和康奇都选修了乒乓球,为了打好球,我们俩换过多块球拍,多种胶皮,最中意的是天津橡胶研究所的729胶皮,康奇用这种胶皮可以拉出会拐弯的弧圈球,即便如此,他也只是千年老二,当遇到本系二字班的杨小柱那叼钻的正胶直板快攻,立马疲软,一点脾气都没有,以至于他自己是打横拍好还是打直拍好,很是纠结了一阵子。有了体育选修课,每个人都能在清华学到一两门体育专长,这对以后的人生,对身体,对友谊,对事业,都会产生积极的影响。

文艺篇——踏遍青山觅天籁,寻来绿水洗琴声

清华虽然以工科偏长,但其文艺风气,厚重又充满活力,一点也不输隔壁的北大。

刚进清华的我,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看花了眼,找不着北。各种讲座,各种演出,各种文艺活动,国内国外,大师名家,应有尽有,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清华的军乐团历史悠久,大名鼎鼎,不知什么时候,舍友杨奕纯同学偷偷加入了军乐团,当了长号手,让我那个羡慕那个佩服。工程物理系的一名同学,听说是“清华第一琴”,在大礼堂听过一次,那个小提琴拉得,简直颠覆了我的听觉——“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隔壁宿舍的王汉军、李永健也是小提琴好手,那如痴如醉的琴声每天都在轮番撩我,未成曲调先有情,此情偏偏难按捺。“我的”第一把琴是杨奕纯同学的那把红棉琴,尼龙弦的,虽有点打品,但手感、音色都不错,我就打时间差,他不在宿舍时我就拿来练。受隔壁宿舍胡云同学的感染和带动,对古典吉他越陷越深,不能自拔,至于乐理课音乐欣赏课,学校也开有这方面的课,更是有如天助。胡云的保留曲目是《莫扎特魔笛主题变奏曲》,8分多钟的演奏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听过他弹奏塞戈维亚音阶练习的人,无不对其狂风般的速度感到惊讶,而感受到其强大的手指实力。后来,有了机会,胡云师从了北京名师朱国光,我师从了中国吉他研究会常务理事常新忠,我和胡云(还有王红兵、沈瑞福)从此切磋互动频繁,友谊日增——正如他给我的毕业赠言一样“……共同的理想,共同的目标,还有共同的琴声,把我们紧紧的联系在一起……”常老师家住在潘家口的纺织设计院,我坚持每周到他家里上一次课,回校后每天练习一两个小时,有时一个小时的音阶练习也不觉得枯燥,那时候的快乐真的就是那么简单。

1987年的一个美丽而安静的下午,自动化系自55班的安立平和张达辉来到13号楼找我,“听学生会的人说你们正在筹备成立吉他协会是不是真的”,我说“是在筹备,不过才刚刚开始”,他说他们也在筹备已有一段时间了,是不是大家一起搞。我和胡云很赞同,于是我们四个人站着讨论了一会儿,决定由安立平来牵头(后来证明安立平的确是帅才,组织能力很强。我毕业离校后,未毕业的他还给我寄过几次书,甚是感激),分头行动,加快进度,以免夜长梦多,被他人抢先。

成立大会于1987年10月23日晩上在主楼后厅举行,很正式,规格也挺高的,体现在:1.安排在主楼后厅举行;2.校团委很重视,有校领导参加并讲话;3.中国音乐家协会吉他研究会会长崔敏、常务理事常新忠亲临会场祝贺并演奏。成立会上,任命安立平为会长,我、胡云、张达辉为副会长,崔敏任名誉顾问,常新忠任名誉会长。节目单上全是古典类,我演奏了塔雷加的《阿尔汉布拉宫的回忆》,受到了崔敏老师的好评。协会成立之后,我们在校内外举办了一系列的活动。常老师还常带我们几个到别的高校切磋交流(古典吉他),增进友谊,共同提高。现在回忆起来,这一切都还历历在目,那首歌也犹在耳边。

创业篇——创业经商要趁早

清华学生的创业史,由来已久,成功的案例也很多。但咱今天说的是“快餐”型的创业。当年的“三联”是代表,在校园到处打广告,同学们受其影响,就带着激情加入了经商赚钱的小浪潮,大家的目的无非是想通过一些课外活动锻炼锻炼自己,顺便挣点小钱。出租相机、出租自行车、转录磁带等这些低门槛的商业模式都太LOW了,咱舍友陈伟旻同学独树一帜,每年高考前都抓住机遇,将闻名全国的海淀试卷推销到各地的中学,既提高了全国高考招生分数线,也一定赚到了不少银子(当时大大好几百元的最高级的海鸥单反相机也敢买便是证据)。

我反应有点慢,起步有点晚,早期倒卖过书包和计算器,晚期在林大和农大开过吉他培训班,也初尝了点赚钱的滋味。其中最爽的是倒卖计算器,当时清华比较流行的计算器品牌有夏普、卡西欧、三洋。计算器是刚需,工科学生没有计算器简直寸步难行,没计算器等于输在了起跑线上。我和康奇同学去过北京计算机二厂,该厂组装的三洋牌计算器功能强大,做工精美,颜值高,能彰显身份^_^,但价格较贵,而且要现金进货,押《学生证》也不接受^_^,我等只好忍痛割爱。“认准方向,勇往直前”(班主任聂孟喜老师赠言),后来我专门到了桂林长海机器厂,获销售科科长亲自接见,该厂生产的芦笛牌计算器,虽颜值很低,但价格很便宜,功能尚可,很适合像我这样的农家子弟用。于是几个高中好友一起凑了份子钱,股份制,分工协作,先以100%的毛利率在清华试水,较受欢迎,比如第一次在食堂门口踩张广告摆个小摊点,一顿饭的功夫也能卖出几台。慢慢的,通过同学、老乡,批发推销到了市内市外的十几所高校(那时没有手机,固话也很不便,外地用电报遥控最快)……后来,我的邮政汇款单(这是外校同学销货后汇来的货款)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金额也越来越大(那时几百块钱就属于巨款啦),引起了系领导的注意,找去了解情况,耐心开导,苦口婆心,一句话,希望认真应对期考并以学业为重。虽翻然醒悟,却为时已晚,由于学习上分散了过多精力,期考各科成绩普遍下滑,还有一门不及格需要补考(“钢筋混凝土”),多种压力之下,副业只好停止,毕竟《毕业证》才是大事。现在回想起来,虽然学习成绩下滑了,但还是值得的,折腾自己的同时也磨炼了自己,既培养了社交能力,也培养了商业思维,这对于工科学生来说,往往比较难得。

爱情篇——花自飘零水自流


高中时,我们虽然青春无敌,无奈竞争惨烈,人人自危,加之学校管制严厉,轻则警告,重则开除,前功尽弃。如有不慎心生情愫,哪怕对方是校花班花,也只能暗自熄火。一心想着等考上了好的大学,有了点资本之后,高中损失大学补。报到后第一次班集合,我们最关心的,不是班主任、辅导员的性别年龄,不是本专业的老师是否有院士泰斗,也不是本专业在国民经济中的重要地位如何如何,而是,而是班上有多少位女生,是高中的班花漂亮还是大学的班花漂亮?还真是个悬念。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真的是见光死,居然一个女生都没有。当年清华新生中女生比例为18%,也不算低了,为什么我们班是0?谁招的生?大家你笑着看看我,我笑着看看你,面面相觑,心照不宣。30个陌生男人,30个意外,30个失望,30个打击,就这样组成了水工31班----我心底里就叫光1班。

五年如何度过?青春何处摆放?有位同学甚至坦言后悔不报北大,更多的同学后悔选错了专业……还好,谢天谢地,我们经常有机会与土木系的几个班一起上大课(基础课)。第一次上大课时,阶梯教室里群狼共舞,狼性被充分激发,自带温度的目光经叠加之后,所及之地,寸草不生^_^。谁说的清华无美女?谁坐前排就是谁的损失!看看人家班,班上的女生又多又漂亮!说望梅止渴也好,远水解近渴也好,反正,每次上大课之后的晚聊,有关女生的话题总是少不了的……土木系结31班,那两个女生,史文琴和李晶,谁像诗,谁像歌,我们都傻傻分不清,反正每次上大课都忍不住要看第二眼,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花自飘零水自流……

“哪个少男不钟情?”清华之大,已经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水工31班这些来自祖国各地的学霸们,虽然整个大学期间都没有机会为女同学过过生日,没有机会为女同学抢过座位,没有机会为女同学占过队打过饭,但也不至于呆到“被一泡尿憋死”。天下何处无芳草,有的人狙击他班,有的人客串他校,有的人借“友好宿舍”之名,行“见缝插针”之实,甚至连“夏日里最后一朵玫瑰”也不放过;有人攻城略地,有人曲线救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不知何时,杨奕纯就率先证明了实力,成功突破,把环境专业的那朵班花摘入囊中。康奇、柳建军、夏冰、孙立勋、吴文超们,早早也是名花有主,板上钉钉了,其他人看似风平浪静,私下里却是暗流涌动,谁服谁呀,大学收官时也都颇有斩获,各得其所。当然也有几个自恃清高的男同胞,比如蒋为、王树亭们,书包就是要背最大号的,上课总是坚决坐在第一排,横眉冷对秋波,俯首甘为光棍,孤芳自赏,心无旁骛,一心为学,最后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读硕读博出国深造,清芬挺秀,华夏增辉,大丈夫事业有成何患无妻,他们更是无悔五年芳华。

结束语——春风十里,不如你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物换星移几度秋。班长冯宝山同学给我的毕业赠言是:“妙手弹出的曲调,终难忘;出人头地的智慧,定成才。祝你早现总经理的风采”,感谢班长之美言,虽然明知是言过其实,明知是鼓励的成分居多,但我还是想把这个收藏品拿出来嘚瑟一下,以纪念30年前的芳华。

还有班主任聂孟喜老师的毕业赠言“认准方向,勇往直前!”,更是让我时常想起,不时重温。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感恩清华,感恩老师,感恩同学。无论我走到哪里,心中都有一方田地,那里四季常青,永远春光明媚——那就是朱自清的荷塘,就是我们的清华园。

2018年2月27日正月十二于南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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