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华

清新校友代表刘宏宇在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2018年毕业典礼上发言

亲爱的老师、同学们、远道而来的家长们：

大家下午好！

谢谢你们叫我回家，分享你们人生重要的时刻。好像上一次站在大礼堂的舞台，是十七年前，参加学校129大合唱，跟你们的男神院长周庆安一起。

学院说，毕业典礼你代表校友回来发言吧，我的第一反应是惊诧。因为自己毕业后的经历，走了一条非主流的道路。在做了四年半的奥运官员后，我选择成为了一名自由职业者。而后花了十年的时间，去了世界上很多地方，遇到了很多有故事的人，镜头记录了奥运会、中美建交35周年、一带一路、人工智能的爆发等大事，也给自己的title加上了“纪录片导演/制片人/工作室boss”等字样。大多时候我会被称呼为“刘导”或是“刘总”。同时，我是一个六岁孩子的妈妈，是家长社团的活跃分子，在非洲鼓队演出，在戏剧团带着妈妈们排戏，在沙龙里分享育儿心得，在那些场合里，我的名字是——“纽扣妈”。你看，好像活得有点斜杠（中）青年的模样了。

所以当我接到发言任务的时候，就在想，我这样的一个样本，对于你们，具有怎样的参考性？又或通过这十年，我拍过的故事，看过的人生，能带给你们怎样的启示？

今天，当你们把学位帽抛向空中的时候，内心是否也涌起对未来的焦虑？我的工作有前景吗？出国会是更好的选择吗？或者更远一点，十年、二十年后，我会在哪里生活，做什么工作，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很难回答吗？十四年前，走出清华园的我，也一样。但和十四年前不一样的是，今天的世界，充斥着更多的不确定性。从马航失联、英国脱欧，到特朗普当选，甚至正在热战的世界杯，这几年黑天鹅事件频发；公共领域的一些小概率事件也时时撞击着我们脆弱的神经。科技进步突飞猛进，AI医生、律师、记者已经上岗，AlphaGo在人类最引以为傲的智力游戏中，把我们杀得片甲不留；而今年大热的区块链，更是有重构世界规则的势头。媒介形态的更迭则更是让人眼花缭乱。这些在课堂上研究过的案例，也是你们将要面对的真实的人生现场。

未来的十年、二十年，你们中的很多人会经历结婚、生育、甚至亲友的离去，生活带给你的不确定性会与日俱增。你可能会发现，当得了清华学霸，却管不好自家的熊孩子；能与各界名流谈笑风生，却不知道如何处理婆媳关系。你发现自己新陈代谢在变慢，在美食面前不能再随心所欲。你可能因此焦虑、沮丧，甚至变得脆弱。

所以如果不确定性不可避免，要如何拥有掌控自己的自由？如果融合、分离、转变、创新已经成为了社会的常态，你有没有不断归零的勇气？又或者如果你发现原来的领域、圈子已经烂透了，你有没有随时离开的能力？新闻教育带给了我们观察社会、认识社会的方法，也让我们对于这个世界的变化格外敏感甚至焦虑。请珍视你的敏感和焦虑，这是这个社会可贵的良知，但不要陷于对不确定性的排斥中，看到其中也蕴含着机会，大胆尝试，在试错中成长。“脆弱的反面不是坚强，而是反脆弱”。毕业时我选择为北京奥运工作，除了因为能参与百年圆梦的盛事，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这份工作只有四年。如果不适合，四年后，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在奥运结束后，有机会进入大国企大公司，但我再次选择了告别稳定。

你是否拥有归零的勇气和自由，取决于你是否拥有终身学习的态度和能力。我知道咱们清华园的孩子最不缺这个，所以请继续保持你的这种态度和能力，这是社会前进的动力，也是个人通往人格独立的入口。

如果今天世界的关键词是“变”，那么不变的是什么？拍完纪录片《探寻人工智能》，经常有家长问我“孩子要从小培养怎样的特长、选择什么专业才不能被机器取代？” AlphaGo的缔造者Demis的导师，MIT教授Tomaso Poggio告诉我，我们造得出AlphaGo，但我们造不出相当于三岁孩子智能的机器人。为什么？因为孩子拥有的，那些人类几亿年进化中积累起来的常识，最难被编程。AI如同一面镜子，对人工智能的探寻又将我们带回到人类自身：我是谁？是什么成就了独一无二的我？所以，发现你自己，探索你自己，在不确定性的世界中，找到自己“以不变应万变”的确定性。

毕业十多年，在充满不确定性的旅程中，我也渐渐找到了自己的确定性。一次次离开，再一次次上路，继续结识有趣的人，寻找有力量的故事。这是吸引我走下去的“不变”，也是当初走进清华怀揣的理想。很幸运，在经历了一些人生的不确定后，不惑之年的我，虽然依然困惑，但回头望望，还能看到心中的那个少年。

今天回家，其实有很多话想跟家里人聊聊。但这几天准备这份发言稿，我却变得惶恐而焦虑，我不知道这些个人的感悟是否能帮助你们，更从容地面对这个不确定的世界；我担心你们发现在喝下这碗鸡汤后，一转身还得面对生活的一地鸡毛。其实，无论升学，还是就业，都是幸福人生的手段，而非目的。教育正是让我们发现自己在宇宙中的位置。我一直觉得新闻传播是很有意思的一门学科，它教我们理解世界、观察社会、处理关系、认识自己，它教给我们采写的技巧，也带给我们生活的智慧，它让我们的脚踩在泥土里，又不忘眼望着云端。有这样的学科背景的人，人生多半也会丰盈而有趣。未来，不管大家会封侯拜相，还是平凡一生，不管大家是否会从事媒体的工作，还记得多少课堂上的理论，但这几年在园子里，那些浸润到你骨头里的，成为你肌肉记忆的东西，就是清新对你的馈赠，它将伴你一生！

亲爱的同学们，今天的离开，又是新的启程。愿你面对不确定的世界，收获确定的自由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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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宏宇，导演、制片人。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2001级硕士生研究生，2004年毕业。

2004-2008，供职于北京奥组委新闻宣传部、主管北京奥运会影视宣传，策划了多个北京奥运会的宣传片和影视项目。

2008年至今，从事国际纪录片的制作。作为主创，参与了《永恒之火》、《中美之间》、《穿越海上丝绸之路》、《探寻人工智能》等多部大型国际纪录片的创作，与CCTV、BBC、PBS、国家地理、阳光媒体等国际主流媒体合作，积累了丰富的国际拍摄和影片制作经验，组建了一支具有国际水准的纪录片创作团队。

十年的纪录片创作，见证和纪录了北京奥运会、中美建交三十五周年、APEC会议、 “一带一路”倡议、2016人工智能的爆发等时代的大事件，采访了上百位全球各界的杰出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