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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岁老人卞慧新自述:心态平和顺其自然 每天阅读刷新思维

2012-10-24 |

《天津日报》采访百岁老人、市文史研究馆馆员卞慧新

  我13岁时师从程玉孙先生学作诗,作题为“杏花”诗一首:二月杏已放,气味颇芬芳,兹岁为寒勒,何迟未闻香。严范孙先生将后二句改为:“莫厌春寒重,能开迟不妨。”没想到竟成谶语。想来我一生起起伏伏,幼年身体虚弱,青年患重病,我1931年以第19名考入清华大学,开学未久, 1932年春假后突吐血,诊断为肺结核,系主任张子高先生谓不宜继续学化学,乃转入历史系。不意1933年春又大口吐血,秋后休学,连续两年,1935年秋复学。至1937年夏,尚差十几学分不能毕业,1946年才完成学业。再加上早年丧父,中年丧妻,家庭变故没有断过,可算是尝尽悲欢离合。特别是因家道中落生活拮据,靠亲友资助得以继续学业。少年时既已对人生之不定有所了悟。从此,面对困难我常怀坚忍之心以待之,逐渐达成了处之泰然之心境。人生没有一帆风顺之理,坚持学习提升自己才是面对逆境之道。

  我人生最大的原则就是顺其自然,遇到事情坚持原则,但不靠争辩与人论高下,公理自在人心。随着阅历的丰富,越来越觉得人世间有些事需经过时间的沉淀,才会慢慢显露出其原貌;有些道理历经岁月的洗礼,我们才会渐渐领悟。这个道理就像我们中华文明的传承一样,海纳百川绵延不绝,它不仅古老,而且有着非常强的生命力,经过五千年岁月的沉积仍历久弥新。它虽并非起源最早,但当埃及、古巴比伦等文明已经成为历史不复以往的时候,我们中华民族的文明却仍屹立在世界的东方。中华文明的生命力能给我们丰富的启示。做学问也是一样,要敢于修正错误、弥补缺失,很多事情都要经过历史的考验才能立得住。我们就是要做立得住的人。其实每个人难免受到非议,可能这里面有委屈,比如前不久就有某大学的老师在网上对我10年前出版的著作《陈寅恪先生年谱长编》里面错别字提出指责,其实当时我已经将错别字改过并交给出版社,但出版的时候却并没有使用我改过的稿,问题并不全在我,但我和儿子都没有和这位老师争辩,而是着手再版工作,不仅再版时要修正一些错别字,而且还要补充一些新的史料。这就是我的人生态度,把事做好,人也就做好了。太过在意一些事情不是给自己找气生吗?我对学术上的争论看得很开,这样心胸就会开阔,心情也就舒畅了,能不长寿吗?

  其实,我的生活一直没有规律,原来一直想几点起就几点起,想几点睡就几点睡,经常半夜起来就又开始看书。读书几乎占据我生活的大部分时间,原来是工作的一部分,晚年就变成人生最大的爱好。在年轻时,我一直大量购买认为可研究的图书、资料。一次逛古旧书摊时遇到极想得到的图书,花尽了所带的钱款,包括回家的车票钱,无奈到邮局退掉一张邮票,才能坐车回家。购书费用长期在生活费中所占比重太大,令家庭经济拮据。无奈之下,只得向挚友长期或短期借款贴补家用,有时还要出售家中不用之物以维持生计。

  原来住在马场道福进里,家中二楼16平方米的卧房兼书房堆满了图书,连过道里都放着书,有四万多册。因为这些书,我还当选天津市十大藏书家。保管好这些书宝贝也真不容易,怕日光照射,房间里长期拉着窗帘,也不让孩子及外人进。2006年搬到儿子这里,儿子又帮我打了新书架,将我的一些旧书和书稿往这儿搬,到现在还没有搬完。现在我家订了十几份报纸、杂志,像《天津日报》、《文汇报》、《参考消息》等。虽然现在岁数大了,只能大致浏览一下标题,从中挑几篇感兴趣的文章读一读,但这是我看世界的窗口,有书就有风景,书可以说是补充我的精神营养吧。

  现在每天除读书、看电视之外,我的人生大事就是在儿子的协助下整理我之前的手稿和日记。这些唤起我记忆的资料,不仅丰富了我的晚年生活,给生活增添了乐趣,而且不时地启发着我的灵感和做事的冲动,让我的生活变得更有意义。我的书稿太多,我也没有助手,原来没有好好整理比较乱,现在整理起来很不容易。我一直在写《吕留良年谱长编》,去年我儿子又找到我原来写过的将近五万字关于吕留良的书稿,当时不知道随手放在哪里,竟然都没有收到2003年出版的书里。因为年轻时一直有记日记的习惯,这给整理现在的研究带来便利,比如很多现在记不起来的事情,儿子又在日记里找到了,有些事件的记录还特别翔实,成了还原历史事件原貌的珍贵史料。有些今天做的事情,它的价值日后才会显现。认认真真对待我们当下的生活和工作,就是在为我们的人生积累宝贵的财富。有一次,一位清华校友来信说,你还记得我吗?其实,我对他印象已经模糊了,但在我们整理旧物时发现了他去比利时给我寄来的明信片,一下子又回忆起很多旧友和年轻时候的事情。

  我从来没有停止学术研究,不能停止追求,尽量不给人生留遗憾。《吕留良年谱长编》和《陈寅恪先生年谱长编(初稿)》将要再版,会加入最近整理出来的一些内容。还有,最近我也在整理陈寅恪夫人唐筼的资料,你看,这是我原来写的《亲属事略》里面清楚记录唐筼女士的生平和故事,最近找出来了,可以作进一步的研究。现在年纪大了,很多事自己完成不了,我也需要找清华的学生帮我一起完成。

  平时在看书研究之余,我还喜欢看看电视,现在年纪大了感觉离社会越来越远了,看电视可以把现在发生的事情和以前做对比,这也是不断“动脑子”的过程。比如我1931年考进清华的时候,是文理不分科的,那时培养的都是通才,而现在的高考都是文理分科,我们已经在培养专才了,还有很多很多事情。现在老了,有时候电视放的新闻也没法很快记住,但是老年人还是要保持获取新知识、新信息的态度。我年轻时也爱听听戏,听听昆曲,我和研究戏曲的吴同宾、吴同宝都是好朋友,现在偶尔也听听。

  我并不是非常爱运动的人,年轻时在马场道上班时,坚持每天步行,那时锻炼还是有好处的。2008年我不小心大腿骨折,大夫检查后说我的骨密度相当于70岁人的水平,可做手术,说我是该院做这种手术年龄最大的。术后第18天就出院。虽然恢复不错,但基本不怎么外出,都是儿子每天推我到阳台晒太阳。

  说到吃饭,我基本不挑食,但是一天三顿饭,每顿饭都定量,多一口都不吃,现在葱、蒜、韭菜等刺激性的食物不吃了。我年轻时每天都喝一大茶缸子豆浆,很多老朋友来看我还会问,你现在还喝豆浆吗?我告诉他们,我现在改喝牛奶了,植物蛋白容易加重老年人肾脏负担。

  晚年生活离不开儿子的细心照顾,我的生活没有规律,这么多年来,家人对我照顾得很好,特别是现在和二儿子生活在一起,他既把饮食各方面都照顾得很好,又对我的生活习惯“不干涉”,让我随时心情舒畅,这很重要。比如,我晚上不能马上入睡,经常躺在床上看书、看报纸,一般情况下晚上10点睡着,早上我醒来的时候也不马上起床,先在床上躺着看书,然后家人给我喂饭。我不会坐得时间太长,那样会影响血液循环,脚会浮肿。现在躺着的时间就变多了。夏天家人帮我铺防褥疮的床垫,冬天就会用“记忆棉”床垫,这都对我的健康有很大帮助。

转自《天津日报》2012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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