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3日收到小西（傅yi）的电邮，报告剧艺社仅存的元老——法伋大哥已于4月1日凌晨在睡梦中逝世，享年92岁。他的儿子程晓流说：“我父亲走的时候很安详，没有任何痛苦与挣扎。想必他已平静地在天国与我母亲及老同学老同事们欢聚一堂。”得知这个消息，我喜胜于悲。这难道不是法伋修得的善果吗？
此时此刻，一个潇洒的法伋又重现在我的脑海中：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在昆明西南联大校园内，常可以看到他的身影——高高的个子，围一条长及腰际的大围巾，可“帅”啦！我是他当年的“粉丝”。
1944－1945年,，法伋曾连任两届联大学生自治会常务理事。1945年昆明爆发“一二·一”爱国民主学生运动，他又担任联大罢课委员会常委。
为了帮助重庆各界人士了解“一二·一”惨案真相，地下党组织派王汉斌和程法伋去重庆。两人于12月9日到达重庆，但那时重庆各界追悼、公祭“一二·一”死难烈士的活动已结束。他们就在那里做了两件事：一是在“民盟”召开的一次大会上详细介绍了“一二·一”惨案发生的经过和真相；二是到沙坪坝中央大学、重庆大学串连，和各校建立联系并召开了座谈会。
法伋曾在别的大学念过一年电机工程，但他爱好文艺，于1942年考入联大外文系。他在校时身跨文艺社和剧艺社两个学生社团。他是剧艺社的创始人之一，而且是多面手。在大型演出时，他搞过灯光，也当过舞台监督、导演。
1946年5月，西南联大结束前，他导演了夏衍编的四幕剧《芳草天涯》，在昆明广受好评。时隔六十一年，当年在剧中饰演女主角孟小云的胡小吉出了一本随笔选，封面有赵宝煦当年为她画的素描像。法伋收到赠书后，写下了热情洋溢的反馈。他说：
“接到小吉新书一册，打开包纸，封面上一幅素描画像显现眼前，我不禁叫出声来，这不是孟小云吗？……小吉在《芳草天涯》中扮演孟小云，年方十八。这是女性多么灿烂辉煌的青春年华啊！小吉在舞台上塑造的孟小云也正是年方十八的孟小云，这二者是两位一体，比双胞胎还要亲。一分为二，合二为一，谁能分清谁是谁？”
解放后，法伋进入外事部门工作。他本应有更多机会施展他的才华和组织能力，为国家作出更大的贡献。但他历经坎坷，在“文革”中饱受迫害。1978年他终于获得平反，重返外交部，并即将调往联合国工作。这时，他却突然发现患了直肠癌，动了大手术。法伋以顽强的意志与病魔周旋斗争了33年！
建国前后，剧艺社的同学们先后参加革命、走上工作岗位，后来多数断了联系。随着“文革”结束，特别是陆续离退休以后，过去的战友又像串珠子似地一个串一个，恢复了联系，举办了各种大小不一的聚会。法伋虽然体弱，但经常兴致勃勃地参加这些聚会。
2000年元月23日，剧艺社部分在京老战友到法伋的新居为他做八十大寿。他在会上动情地说：“自从1978年得了癌症，至今已22年。在这22年中，我别的事不能干了，主要的工作、活动都与剧艺社有关。如果没有剧艺社这根支柱，我不知这些年会如何过来。”
在联大上学时，法伋深受闻一多先生的教诲。从八十年代初开始，他就投入《闻一多》剧本的创作，先是话剧，后是电视剧。他说：“结果，稿子一大堆，却都是无效劳动。但我和大家在思想感情上有很多交流，生活比较充实，精神有了寄托。可以说，我这22年和剧艺社是血肉不可分的。”
后来，法伋和孙同丰合写了题为《为人民大众呐喊的校园戏剧》的联大剧艺社社史，首先刊登在2000年9月出版的清华《校友文稿资料选编》第六辑上，其节录稿已收入西南联大建校70周年纪念文集《我心中的西南联大》。他还为《剧艺社社友通讯》撰写了多篇纪念闻功、丛硕文、张源潜等已故剧艺社元老的文章。
2002年，为了纪念西南联大建校65周年，剧艺社和原联大高声唱歌咏队，秉承联大北京校友会的指示，联合创作了集朗诵与歌咏于一体的大型文艺节目《西南联大赞歌》。这个节目的脚本采取分头起草，再由一人总其成，而这个“总其成”的担子落在了法伋肩上。《赞歌》的脚本从初稿到定稿先后六易其稿，小改动不计其数。在整个创作过程中，法伋虚怀若谷，乐于听取各方意见，最后定下的版本于2002年11月1日在北大英杰交流中心成功演出。
法伋是个极富感情的人。“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燕俦撒手人寰，转眼已满周年。”这是他于2001年10月写的题为《往事如烟》一文的导语。他在这篇散记中披露：他的老伴张燕俦和王松声的老伴王校岚分别死于脑梗与心梗。“她们都是遽而仓促离去，来不及留下一句遗言，真不禁叫人慨叹世事沧桑，人生无常。”
他在文中追忆了他如何和燕俦从相识、相知到相恋，如何在历次政治运动中饱受折磨，以及他和松声、闻功、萧荻、、源潜、同丰等剧艺社老友间的珍贵情谊。他说他写此文，一是为了寄托哀思，二是为了引起某些美好的回忆。
读了这篇散记，更使我敬佩法伋的为人，仰慕他的才华，感慨他遭受的逆境。安息吧，法伋大哥，你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2012-04-15
〔原载2012年10月《西南联大北京校友会简讯》第5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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