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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苡先生离开我们已有一个多月了。她的离去引发了众多读者关注，她的那句“活着就是胜利”被频频引用，一直在持续发酵。

3月1日，由江苏省作家协会、凤凰出版传媒集团、南京市作家协会、南京师范大学主办，译林出版社承办的“在文字中与杨苡重逢：杨苡作品共读纪念”活动在南京举行。

杨苡先生的子女代表赵苏、赵蘅和家属，唯一口述自传《一百年，许多人，许多事：杨苡口述自传》的撰写者、南京大学教授余斌，以及来自全国各地的亲友、各界人士、媒体共同到场，追忆缅怀杨苡先生的百年人生，致敬她的文学成就，表达纪念与哀思。

许多人，许多事，在文字中重逢

杨苡年过期颐，她说有生之年的一件大事就是与余斌合作完成口述自传。2023年1月，她的唯一口述自传《一百年，许多人，许多事》由译林出版社正式出版面市，这是104岁老人献给这个带给她眼泪和幸运的世纪最好的礼物。

凤凰出版传媒股份公司总编辑徐海讲述了杨苡与译林这场跨越半世纪的友谊：“凤凰集团作为有幸出版这本口述自传的出版方，与杨苡先生的结缘可以追溯到1980年。这一年，杨苡先生译《呼啸山庄》由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1989年，在江苏人民出版社《译林》编辑部的基础上，译林出版社成立了。1990年杨苡译《呼啸山庄》同时以精装、平装和普及本三种版本由译林社出版，其中精装本被英国勃朗特纪念馆收藏，杨译本也是勃朗特家族博物馆收藏的唯一的中译本。2023年年初，与《杨苡口述自传》同步，译林社推出了杨苡译诗《天真与经验之歌》和先生赵瑞蕻的译诗《欢乐颂与沉思颂》，与自传作品相得益彰。在一部部饱含诗意和温情的作品中，杨苡先生与凤凰集团也共同携手走过了近半个世纪。”

作为这部传记的撰写者，南京大学教授余斌将追思活动的现场比作杨苡小客厅的“放大版”：“假如她站在这里，面对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她会说什么呢？……杨苡先生经历了一个世纪的人生变幻，穿越了诸多的家国灾难，支撑并维系她的乐观的，恰恰是她坚信她的‘五字真言’——等待与希望。杨先生的“等待”没有《等待戈多》式的灰暗，杨先生的‘希望’没有鲁迅‘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里的怀疑底色，她的等待与希望有温暖得多的色调。在她的口述中，她向我们打开记忆，讲述过去的故事，但同时，她讲述之外，也是一个在聆听的人，聆听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的变化。未来对于杨先生和对于我们一样，没有剧透。我相信如果历史早晚会成为故事的话，她会有好奇心和我们一起听下去，听下回的分解。她会以她的乐观，达观陪伴着我们，等待，并且不放弃希望。”

在共读中怀念和仰望这颗启明星

“很多朋友们表达了对母亲的关爱和尊重，我代表我的母亲，以及所有家属对大家的前来表示感谢！”杨苡先生的儿子赵苏制作了一则短片，片中的母亲眼神清澈，安宁慈爱，美无倦意。

女儿赵苡发来视频：“妈妈走了，到了一个美丽的地方，在那里有我的爸爸，还有她深爱的哥哥和姐姐。我的身体一直欠佳，妈妈总鼓励我说，‘我是有长寿基因的，你也会像我活的很长久’，我会坚强，就像您所说，活着就是胜利。”

女儿赵蘅追忆母亲时说：“我们姐弟三人都是伴着妈妈的故事长大，那些杨家旧事，她的同学，在艰苦条件下坚持完成学业……78年间，我处处能感觉到妈妈赋予我生命的力量，不仅是肉身，更多是精神上的支撑。她在我心中播下文学的种子，坚强的种子，色彩的种子，兴趣爱好的种子，结结实实在我心中扎根。”

“徐蓓小友，友谊长存。”纪录片《西南联大》的导演回忆自己第一次去拜访杨苡先生，她拿出了一本自己翻译的《呼啸山庄》送给徐蓓，并在扉页上写下了这句话。“我跟杨先生短暂的相聚会是我人生当中刻骨铭心的场景。她强大的人格魅力背后，是天性的达观，是赤子之心，是那个年代灿若星河的滋养，也是柴米油盐磨的真实。这样的场景会成为我生命当中最重要的记忆，就像那首歌里唱的，从来都不用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在我的余生中，一起wait and hope！”

巴金故居副馆长周立民也专程来到共读活动现场：“正如巴金先生一直强调，他是五四之子，他认为自己的成长离不开鲁迅、叶圣陶、茅盾等前辈的熏陶，杨苡的成长也离不开巴金他们这一辈精神源头的哺育、感染、影响，甚至相互的碰撞。当我们在读口述自传的时候，会在前辈身上切实感受到这样的精神。这样一个精神传统不仅仅是口头上、课本中，‘希望’是实实在在的。”

云南师范大学西南联大博物馆馆长李红英在联大博物馆工作二十多年，她深情地说：“我始终在和这一代人相伴，杨苡先生和联大前辈们给了我们温暖，给了我们希望，同时也指导我们生活的方向，我们是幸福的。同时，我们也应该是在这样的传承过程当中，秉持信念，共同把温暖、美丽、优雅、温情，以及对那个时代和今天的敬意、对生命的敬意传递下去。”

杨苡先生与上海图书馆渊源深厚，她于2005年将一批与巴金的往来书信捐给上海图书馆，2020年又将她与沈从文、张兆和的书信捐赠。上海图书馆历史文献中心主任黄显功在分享中特别谈到《杨苡口述自传》的重要价值：“每次拜访杨先生，她都会回忆过去的故事，这部口述史出版，一个月里面就能够有这么大的发行量。这是一个个人的历史，实际上从个人历史当中，我们也可以看出百年中国的历史。尽管我们都习惯于一个宏大的历史叙述，但是从她的个人叙述让我们看到历史细节，她的个人经历实际上在反映时代的变迁。”

鲁迅博物馆常务副馆长同样关注到这部口述自传的来之不易：“我要向余斌师兄表达敬佩，他做了很重要的贡献。在杨先生103岁的时候，出版这样一部重要的著作，杨先生最后在病床上见到样书心情可以想见。我希望续集在余斌师兄的努力下尽快出版，非常期待！”

……

在温暖而并不悲切的氛围里，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谈论她，怀念她。学生唐建清，老友陶寅胡忠明、罗雪村、刘建实，出版、媒体界好友，一百二十余人一起在布满杨先生照片的明亮“客厅里”，度过了一个温暖的午后。

杨先生的去世，令我们失去了眷恋祖国的爱国女性、崇尚好玩的人生智者、充满温情的翻译大家。我们藉由杨苡先生的一生，对上个世纪那些远去的历史细节、文人心灵有了别样的亲切感；也因与杨先生共同生活、行走在这一小片土地上感受到别样的心灵冲击。杨苡先生这一生的珍贵，不仅在于她的翻译贡献，也在于她豁达的人生态度，她的纯真可穿透时光，她的作品必将继续感染着一批批读者，润泽着一代代人的心灵。我们在共读中怀念和仰望这颗启明星。

致敬杨苡，“文学之都”南京永恒的骄傲

江苏省委宣传部副部长徐宁在讲话中回顾了杨苡先生的文学、翻译历程。新文化运动、五四精神、知识分子传承、江苏文脉、中华复兴，共同凝结为她回荡百年的“天真与经验之歌”。“杨苡先生的一生首先是一位杰出女性的成长史，她将灿烂的生命之花开在学业和事业的求索中；她十七岁起与巴金先生通信，并长期保持书信往来，成为文坛佳话，她是新文化背景下成长起来的女性，五四精神始终贯穿于她的生命，在杨苡先生身上，我们感受到一代知识分子的精神力量；她的背后也是一个世纪的家国历史，从1919年走向今天，她的百年人生，是中华民族栉风沐雨、沧桑巨变的一百年，风雨兼程、筚路蓝缕的一百年，兼容并包、日新月异的一百年，她与同时代一大批著名学者、作家以及进步青年，共同见证了国家的发展，他们见证历史，也以文学的名义创造历史。她的一生知晓并穿越世情苦难，又保有童心未泯的热情。杨先生的精神将通过作品，鼓舞着一代代青年读者砥砺前行，为祖国奉献自己的青春力量。”

“杨苡先生是江苏文学当之无愧的骄傲。”江苏省作协党组书记、书记处第一书记、常务副主席汪兴国在致辞中说，“杨苡先生口述自传《一百年，许多人，许多事》一经推出就广泛受到读者的欢迎和喜爱，产生巨大的社会影响。它不仅具有突出的文学价值，而且具有重要的史学价值。杨苡先生以自己的经历，回顾了百年中国事件和人物，让我们跨越时空与历史对话，直接接触一个时代肌理和温度，也为后人提供鲜为人知的资料和证言。我们期待更多文学前辈能够以口述史方式为江苏文学留下精彩的篇章。”

2019年,杨苡获第七届南京文学艺术奖终身成就奖，南京市文联二级巡视员张跃定在发言中回忆说：“上世纪50年代起，杨先生就一直定居于南京。她和先生赵瑞蕻常常在鼓楼检阅台上课，帮助广大文学青年重树文学信仰，可以说改变了一大批青年人的人生，也为推动南京文学事业甚至全国文学事业的繁荣发展贡献了力量。在以杨苡先生为代表的名家、大家的亲身示范、倾情投入下，南京形成了浓厚的文学氛围，不仅成为当时广大文学青年寄托憧憬和努力向往之地，也涵养着一代代南京文坛。”

杨苡先生1960年开始南京师范大学外语系工作，1980年退休，南京师范大学党委常委、副书记贲国栋鼓励青年学子传承前辈的精神与力量，“杨苡老师一生忠诚党的教育事业，呕心沥血育人。她关心学生，爱生如子，她为人师表，言传身教。她热爱学生、生活朴素，她克己奉公、乐于助人，是一个敬业的楷模，师德的模范，为人的榜样。迄今为止，她是南京师范大学最高寿的长者，世界风雨在杨老师这里看不到沧桑，她给予后人永远是小女生的清雅、脱俗、从容。她是红烛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她是灯塔指引我们面向未来。”

照片由译林出版社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