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华

跟随费老在江村的片段记录

2016-04-11 | 张冠生 | 来源 《文汇报》2016年4月8日 |

为纪念费孝通江村调查80周年,曾长期担任费先生助手的张冠生,从多年工作日志中整理出费先生晚年谈话数十万字。本报征得同意,特选摘其中与江村关系密切的部分文字刊发。

费老讲解工作时,作者在一旁做笔记。

  1995年9月19日

  上午,费老和松陵镇领导齐聚吴江宾馆后院小楼会议室里。

  初落座,先生说:我1910年在这里出生。1920年到苏州。离开松陵镇七十五年了。七十五年里变化很大。农民现在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你们是我的真正的父母官,给我具体讲一讲。

  中共松陵镇委书记嵇昌兴递上名片。先生看见“书记”头衔之外,还有“松陵镇农工商总公司董事长”字样,问:这个总公司是怎么运作? 经营上有什么好处? 对农民有什么好处?

  嵇书记告诉先生,主要是根据苏南集体经济实力较强的特点,确保这部分资产的保值增值,帮助农民接通市场。

  先生问及镇里农民收入中工、农、副业各占的比例,问得很详细,说:这个问题我得问问清楚,弄得准一点。其他地方很难弄得准,家里边问总归好问一点。

  镇领导谈到设立开发区和将来的镇区面积有八平方公里。先生问:对农业生产会有什么影响? 一个农民靠现有的耕地,一年能留到手边多少粮食?

  听到回答说五百公斤,先生又问:每天吃一点,年底还能剩下多少?碰上荒年怎么办?如果把太湖看成资源进行开发,一共有多少水面? 已经利用了多少?创造了多少财富?从捕捞到养殖,分层利用还能搞些什么?

  一一提出问题后,先生嘱咐道:明天你去庙港,就可以具体了解情况,开始研究这些问题。先开个头。

  座谈结束后,随先生在镇里漫步。先生要找幼年所读雷震殿小学的旧址和自己出生的地方。七十多年过去,镇容情状变化巨大,颇不易找。后来根据一座小桥的位置,判断不远处就是先生出生的地方。遗憾的是当年房屋已无踪影,原址上建起了一座公共厕所。先生笑着说:这样也挺好,大家都方便。

  9月20日

  早饭后,按先生要求,实地访问庙港镇和开弦弓村。

  等车的时候,先生交代任务说:庙港原来是个渔村,现在已经成了个小城镇。太湖水面的开发利用,可以就从庙港做起题目,做得实一点。看看他们现在有什么副业,在水面上已经做了哪些文章。水产方面有很多文章还没有开题。看看在太湖上能做起来哪些。

  九时许,随先生的学生惠海鸣博士带来的车往庙港。见到镇委书记兼农工商总公司董事长庞启剑,确定近几天活动内容。

  午饭后,到庙港镇渔业村徐阿毛书记办公室,了解该村渔业生产情况,拟作为开发太湖水资源的一个实证研究案例。

  渔业村是东太湖地区第一家进行太湖水面开发的村庄,开始于1984年。全村360户中,有240户从事渔业生产。1984年,围网养殖是村里的集体项目。那时的背景是,国家初开放市场,不再统购统销,江苏省渔业管理委员会开始寻找开发水面的试验点。村里想干,村民心里没底,即以村的名义开始试验。围养面积为100亩。

  试养成功后,从1986年开始以个体渔户试养,亦成功。此后,逐年增加亩数,1994年达到最大值,为2000亩。1995年征特产税,养蟹每亩40元,养鱼每亩20元(以前只收水面费,每亩10元)。这样一来,农民负担加重,养殖面积减少到1800亩。

  徐阿毛说:这几年渔民的生活好起来了,可是吃的是老本。近二十年,在太湖的野生捕捞产量逐年下降。1970年时捕捞7000担,1990年代初降低到5000担,1994年4500担,今年不超过4000担。太湖水产资源不断减少,人口却不断增加。老本吃光了怎么办? 所以开发太湖水资源势在必行。网箱养殖就是一条路子。但是光小打小闹不行,光靠一个村几个村不行。政府要出面组织大家一起干。

  徐书记所说,证明先生和一个最基层的农村干部想到了一起。

  一些相关情况:

  省渔管会设在苏州。该会表示,水面有限,因此限养。

  养鱼每户限10亩,养螃蟹每户限15亩。

  收“马力费”。每匹马力10元。一般渔船每船马力为10匹至12匹。

  以现在渔户课掌握的技术,每亩水面养鱼可达500公斤,年收入约在五六百元。

  沿太湖有53个渔业村。分布在江苏、浙江两省。

  东太湖有18万亩水面。水深1.5米上下。开发潜力大。岸边的茭草和湖中的水草都是鱼和蟹的好饲料。

  西太湖风大,浪大,水草少。水底土质硬,开发余地小。

  围网养殖的风险,有风灾、旱灾、涝灾、高温等等。

  假种苗也害人。徐阿毛今年以1.25万元在长江边上买了一斤伪劣蟹苗,已全部死亡。

  9月21日

  上午随徐阿毛乘汽船进太湖,直至东山附近水面,实地查看围网养殖情况。顺带往庙港镇养殖场,了解内塘养殖方面的情况。

  为方便向先生汇报、描述现场,拍了一些图片。

  由徐阿毛介绍中知,东太湖吴县有东山、渡村、浦庄、横泾、越溪五镇有渔业村。其中,东山镇两个,其余四镇各一。吴江有松陵、宛坪、横扇、庙港、七都五镇有渔业村,其中松陵两个,其余四镇各一。

  从东山的东茭嘴到七都的薛埠划出一条直线,就是太湖水面上江苏与浙江的分界。

  从这条界线往东太湖湾里边的水资源开发,可在同属苏州的吴县和吴江两地搞联合试验。

  下午由渔业村到开弦弓村。在路边桑田、村中民居、开弦弓汽车站、村委会等处拍照。其中一幅,图中集中了村中四代民居———草房、砖房、二层砖房、二层洋房。

  村子南边建起了现代化企业,是江苏金蜂集团吴江丝纺公司。该公司另一块牌子是:中外合资苏州新英华服饰有限公司。据说这家企业的商标图案是先生的姐姐费达生设计的。

  9月22日

  早起时值6时30分,即往江村农贸市场,看农民早市交易。鱼米之乡的乡亲,脸上带着富足,轻松快乐。热闹中,一派祥和。

  早饭后往村委会,到二楼会议室。墙上镜框中有先生从初访江村到十五访的一些照片,其中早期照片相当珍贵。明年拟编的费老画册,应从这里翻拍一些史料。

  先生十五次访问开弦弓的时间——

  初访,1936年春重访,1957年5月

  三访,1981年10月1日四访,1982年1月6日

  五访,1982年10月24日六访,1983年5月6日七访,1983年10月3日八访,1984年10月24日九访,1985年7月13日十访,1985年10月17日十一访,1986年5月16日十二访,1987年5月31日十三访,1987年9月4日十四访,1990年4月十五访,1991年5月

  往村里拍摄新旧民居、开弦弓小学、小清河桥、西清河桥、家庭工厂毛衣车间……其中的西清河桥是1936年先生在村里调查时拍摄过的地方。

  做农户家访。1949年后,苏南农村经济的主体是集体经济。去年开始有零星的个体经济出现。今年下半年逐渐增多,乃至大批涌现。目前村中已有八十余户。多数是置办纺织机,买来毛线,雇工织处毛衣,卖到浙江濮院。

  一个例子:村里的十五组村民蒋伟林今年7月份投入三万元,买下五台织机,雇工三人,目前已收回投资。每件毛衣成本14元,卖18元。每天可织40件。

  下午16时,由开弦弓返回庙港。从庞书记处借得庙港镇1988年至1994年有关资料数据后,返回吴江宾馆。

  9月23日

  上午请来吴江市水产局一位许姓高工,座谈太湖水资源开发现状的有利方面和限制因素。

  下午从庙港资料中抄录开弦弓村的数据。

  晚饭后,开弦弓村书记沈志荣和庙港庞书记一起来看望先生。遂将庙港资料奉还庞书记,并询问沈书记,村里1994年的耕地面积何以比上年突然减少240多亩。沈答:一是村民搞多种经营,二是开办工厂需要用地。

  准备开始筹备的先生江村调查暨学术活动六十周年纪念活动,计划明年9月18日在吴江举办。其中一项重要活动,是会议代表参观开弦弓村。当地干部(从市到镇到村)均认为现在的村容不能令人满意,表达出一年之内大搞一下的想法。

  先生说:这个事,顺其自然。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能为开弦弓开小灶。你们从前不错,名声不小,现在还是中下等水平。老是中不溜溜地混日子,不行啊!人家都可以更好,你们为什么不可以搞得更好? 庙港是这一带水面的一个中心。没有太湖的发展,就没有庙港。增加生产,别的余地不大,可水面你们有的是。水上边可以做的文章多啦。动动脑筋,想点办法,出路大得很!要千方百计增加群众的收入。不然你这父母官怎么向老百姓交代? 我听助手说,现在对渔民的收费很多。不想着为他们服务,光想多要钱,这怎么行?

  1996年4月5日

  先生回到家乡,仍住吴江宾馆。

  下午,住处会议室,吴江领导向先生介绍家乡最新发展情况,并与先生商议,将今年9月份在吴江举办的江村调查六十周年纪念活动与吴江经贸洽谈会、盛泽东方丝绸市场建立十周年等活动结合起来。其他活动都根据先生的日程来安排。

  先生说:再过两年就告老还乡了。那时是八十八岁,好年纪。八十八,发发发嘛!退下来,没有了行政事务,可以专门写东西了。能写几年就写几年。

  一是写学术上的回顾,二是写家乡的事——长江三角洲的发展及太湖的开发利用。

  说告老还乡,人不一定能住过来,但心思可以多用过来。

  江苏发展上的南北不平衡,是我的心事。苏南苏北要打通,扬中作中转站。

  长江口现在有多少港口?还有哪些地方要建港口? 吞吐量一共有多大?腹地有多大?有多少东西可以被吸收? 有多少东西要出去? 都要具体看。

  这次看了一遍,增加了不少知识。铁路、公路要搞,但不能放弃老本。老本就是水利。太湖和支流水网,还可以做出大文章来。

  4月6日

  早饭后从吴江宾馆出发,经苑坪、横扇两镇,于10时到达庙港金蜂集团。

  庙港庞书记向先生汇报镇上的新发展和产业结构特点(以机械、精细化工、食品加工等为主)。后先生出门到开弦弓农户访问。在村头走进一家毛衣作坊。

  先生询问主人一连串问题如下:

  你是哪里人?

  怎么到这里来的?

  用什么原料织毛衣?卖到哪里去?

  一件毛衣原料多少钱?织一天挣多少钱?住在什么地方?

  你们能不能搞一个统一的牌子? 比如“江村牌”?

  4月7日

  上午,先生在住处会见“江村—江镇”课题组成员,说:

  我最近写了几篇文章,其中一篇是《重读〈江村经济〉序言》。读马林诺斯基的书,批评我自己的书。看看哪些地方没有做到,没有做好。

  我在这里搞调查的时候,26岁。你们在座的有没有比26岁更小的?没有。好啊! 那你们就可以放手写了。看我的,写你们的。总会比我写得好点吧?

  我当时也没有想用开弦弓的材料写博士论文,只是想把开弦弓写出来。

  我觉得费达生在村里搞的事情很有意思,就想把里边的意思说出来。

  年轻人不要被名人吓住,不要被什么“学”捆住手脚。

  中国的传统不讲“学”,就是研究人。

  “学”是从西方来的。有一套东西。挂上块牌子,像是商品展示。有商标,有价钱。“学”就是工商社会里做生意做出来的。

  我主张敞开胸怀,实事求是,跟着时代走,把自己看到的变化写出来,把变化的意思讲出来。我就是这么做的。

  一个杂志写一个系列。学术的放在北大学报;“行行重行行”放在《暸望》;杂文放在《读书》。

  下午,在先生住处开“为家乡出力”座谈会。

  先生意再把座谈会内容整理成一篇文章。题为《吴江的昨天、今天、明天》,放在《爱我家乡》一书末尾,作“压台戏”。

  与会者都是先生的老朋友。有前后五任庙港党委书记,有老县长,有开弦弓现任书记,有吴江“末一个县长,第一个市长”(指处于县改市过渡期),如:于孟达、张钰良、朱士声、周玉龙、周正华、庞启剑、徐胜祥、沈志荣等。

  张钰良、朱士声、徐胜祥先后发言。张谈“水乡巨变”;朱谈“乡镇企业目前的困境钰出路”;徐谈“五个良性循环”。

  晚饭前,苏州市委书记杨晓堂看望先生,续以晚宴。

  4月8日

  全天访问青云镇。途中于孟达老县长对先生说:看过青云镇,吴江的所有镇您就都跑到了。

  先生说:从自然村到中心镇,有几个层次。青云镇这里现在是第三层 (中间有一层行政村)。估计将来自然村逐渐消失,变成大些的行政村。只剩村、镇两层。

  我考虑的主要还是这里引出的人口布局问题。

  将来的人口,在村里住一部分,镇里住一部分,小城市一部分,中等城市一部分,大城市一部分。每一层能存住多少人,要有个基本合乎实际的估计。

  自然村没有了好不好? 我们现在的规划是空想。实际怎么变化,要去看。

  这里边,起决定性作用的,是农民自己的选择。不是我们坐在这里算账。现在要弄清楚,影响这个变化的因素有哪些。

  晚,先生谈《吴江的昨天、今天和明天》一文的写法。

  用我的口气写。大概意思是:想编一本《爱我家乡》的书。今年九月份在吴江开会时送朋友。

  编到后边,觉得还要有个家乡的昨天、今天、明天来作压台戏。

  正巧这时又回到家乡,碰到了在这里工作过的很多老朋友 (把他们的名字写出来),就开了一个小型的座谈会。现在就把座谈会上讲的东西整理出一篇文章。

  总的来写,不按人头发言。“昨天”以老县长讲的为主。主要是八十年代以来的变化。

  “今天”也不用多讲,小平讲话以后,这几年确实有大发展。过去几个大镇我都看过,几个小的、偏远的,没有走到。这次补上了。起步慢的发展快。不光快,而且新。后来居上。

  “明天”要先讲今天存在的问题。比如乡镇企业问题,过去我也讲过,这次了解到了更多的情况。今天的困难是明天要解决的问题。解决了,明天就出来了。

  2010年以前,集中力量,多想办法。发挥“天堂”的本钱——太湖、运河。还是要发挥水的优势。

  费达生当年搞的就是贸工农、产供销一体的东西。这说明我们的传统里有很多好东西可以继承下来。

  回到北京后,你尽快写出草稿,我改一下,这本书(指《爱我家乡》)就可以交卷了。

  1997年4月7日

  吴江宾馆。吴江领导与先生座谈。互相之间熟悉得很,一句客套话也不用讲。

  市委书记沈荣法主讲。讲到农业生产的机械化程度时,先生问得很细。得知插秧已经有百分之五十使用插秧机,除草基本使用农药,收割水稻百分之七十用机器,不用插秧机的也有不少改为抛秧办法。

  沈书记说,“三弯腰”(插秧、除草和收割)时代已经基本结束。现在是“耕地不用牛,点灯补用油,挑担不用肩”。

  先生对这一类鲜活生动的农民语言一向有兴趣,追问道:“还有什么?有歌谣没有?”随后自己想了想,接着说:“吃饭不用嘴。”说后大笑,笑后又说:“走路不用腿。坐车了嘛!”

  座谈告一段落,先生嘱咐张秘书拿出两大捆书,其中除《乡土足音》和《犁过的土地》两种外,都是先生自己的著作。从早年的 《花篮瑶社会组织》《江村经济》到最近出版的新著。先生指着书,表示要送给吴江图书馆,对沈书记说:“秀才人情一张纸啊!”

  沈书记接道:“一纸千金啊!”

  座谈结束,先生的学生(惠海鸣、李友梅)来看望先生。

  先生谈人生体会说:一个人长寿,也就是一百年时间。这里边能供你自己支配用来做事情的时间才有多少?太少啦!关心些什么事情,要想啊,要做事情,要做人。做人不容易。你的生命不能重来一次。后悔来不及的。一边做事就要一边反思,好让自己在下一段时间里更清醒,更自觉。

  我为什么写反思文章啊?就是这个意思。抓紧时间,把最后这一段生命用好,用到地方。人要有个位置做事情。定位很重要,要想啊!

  有一个位置,才好用你的生命去为社会做事情。不要以为这条生命来得容易。不容易啊!要养活你,社会就要付出代价给你。你也要考虑付出,考虑为社会的延续和发展做些什么事情,付出些什么。这才平衡。

  我最近写文化自觉的文章,准备去台湾。文章里边的话,不是讲给台湾听的,而是讲给美国听的。现在,全球一体化的经济条件已经具备,一个世界性的网络正在形成。前些时候,在北大的俱乐部里,我讲了一段,说社会科学的实用性有两点,一点是跟在屁股后面的实用性。另一点是我想做的,指出一个大方向。看到这个世界变化的前途,帮助第三世界国家比较自觉、比较主动地进入这个网络。

  两个出路,一个是天下太平,大家和平共处。另一个是独霸天下。中国人要走平天下的路,美国要走秦始皇的路。中国人的责任大了。不简单啊!我在文章里很淡化地表达了这个想法。

  可是天下能有几个人识货啊? 有几个人知道好歹啊?

  4月8日

  早饭后,先生说:给你看一首诗,我刚才写出来的。

  接过先生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看到全诗如下——

为觅童时境

弃车入旧镇

小桥流水石驳岸

原形犹存未失真

老妪腰缠裙头扎巾

小我二十春

叩问何不移家入新村

答云鸡犬犹恋窝

此处多乡邻

街狭弄深楼相接

推窗攀谈笑语频

沿街堂前摆宴席

谈笑不避过路人

满桌多乡味

鱼鲜菜蔬新

此间无惊险

欢笑乐天伦

揖别老乡亲

低头自思量

推陈乃出新

文化转型为何如此费精神

下午随先生驱车访开弦弓,往江村桥西侧一户人家。惠海鸣说:这里正是六十一年前费老初访江村时与村中两个小朋友合影的地方。

  这番话激起现场群情热烈。摄像师杨晓、陆勇意外拍出了未经彩排、十分精彩的一幕。先生和家人也兴奋地以江村桥为背景合影留念。

  4月9日

  下午准备往南京。老于县长表示要送先生到苏州。先生说:我的意见,你不用去送了。我们的交情不在这个上边。我请你做的事情有很多,你也帮了我不少忙。我很感谢你。送行的事情,你的心情我知道,心意也领了。就别费这个时间了。你的年纪也不小了。

  临近出发,先生对惠海鸣说:我昨天在开弦弓想,四个副厂长是四篇文章啊。从农民到厂长,变化很大。比较前后的情况,很有意思。他们的变化发生在中国工业化过程当中。这里边有大题目。

  中国的小农底子还没有完全蜕掉,表现在每个人身上。我也没有完全蜕掉。从这个状态一下子进入一个后工业社会,不容易啊!

  我们是参与到里边,又超脱出来。了解现实情况,懂得发生变化的原因,理解决策者的困难,同情他们,提出办法,帮助他们。

  (作者为民盟中央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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