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淦(1952航空)
我爱清华,今年八十,回顾一生,清华在我心中几乎无时无刻不紧紧相随。
1946年我考入清华,在理学院听课一年,受益匪浅,继而转入工学院,直到1952年夏,毕业于航空学院,在校历经了解放战争时期和建国前后的清华园生活。在学生中,我有着只因最普通才具有的代表性。
郭淦(左)与恩师牟作云、师母马沛伦。
清华延续了我的生命,增我健康,启我心智,使我至今自以为还能工作。
我的家族上推三代都有心血管病遗传基因,到我弟兄三人,除我以外,都没活过六十大关。只因清华培养全面发展的人,注重人的全面发展,使我越过六十,如今八十,阎王还顽固坚持拒签!
感谢母校。梅贻琦校长倡导培养通才,重视体育教育;马约翰誓要摘掉东亚病夫的帽子,号召强身健体为祖国健康工作;牟作云教我篮球,养我心智,启我哲思。难以忘怀。
在校我是篮球队主力之一,学生会体育部任我为机电航大队长。走出校门,工作单位因我而重视群众体育,投资建成市里仅有的室内合格篮球场,常年开展基层篮球赛,年年组织运动会,奖旗锦标随之滚滚而来,甚至竟从单位里飞出来一位国家射击队的教练。因为开展活动有成绩,我连年获得市级体育积极分子的表彰和奖励。在篮球上我充任市教工队队员兼教练,荣任省和市教工女队的教练。
清华体育给我健康和积极向上的精神,给我创造出为群众服务的机会,更为我打下能刻苦工作屡受表扬的良好基础。
清华园内,有大楼,更有大师。学生从课堂内外、图书馆大礼堂、闻亭荷塘,社团壁报,甚至院外北邻的残壁以至园内的一树一木,似都曾能使人获得知识,推我前进,促我成长。使我感叹:清华园内,草木皆师。
入学前,1946年春假,游颐和园回程路过劫后余生的清华园,顺带看一眼:小桥流水,诺大校园,凝重的建筑。这一眼,不可收拾,从此向往进清华,毅然割舍保送的学籍和燕京文学院的录取通知。自此,清华照耀我一生,挥之不去。
追忆几年的熏陶,深感受益终生,无论讲台上的张子高、王竹溪、吴晗,还是校园里的朱自清、图书馆艰难上阶梯的潘光旦、故事里的华罗庚、大胡子冯友兰、爱情曲中的周培源……还有“拒绝救济粮”“苏联经济民主,美国政治民主”等问题的讨论……大师们一言一行影响教育着青年学生,件件示范,字字玑珠!
课之余,院内散散步,回荡着大家唱、健康的舞蹈,球赛胜利的掌声、大操场健美的人流、壁报揭示出《中美商约》的实质,漫画画着大人小孩各打对方三拳的平等、校园西北角上不时传来古典的钢琴声,好一幅此景只应清华有,展示的是学生时代的人间天堂!进入清华,使我感到一切都充溢飘荡着教育之魂,落实到学生,则是得以沿着全面发展的方向前进。
当我兴高采烈地走出清华,在工作中才感知清华“授人以渔”的高明,在知识的海洋中学会渔猎才能获得自由,感谢母校。
开始分配给我的工作,不是制造飞机,而是培养更多的能制造飞机的人。十年以后,果然,我的学生遍布大江南北全国各地。教学需要水平,三年内我教了六门课,其中不少在校没学过。学生们鼓励,说我门门教得好,学生给全体老师总评时,竟然排我第一。本该谦虚些,想想是母校的功劳,就欣然接受了。
“文革”时,建筑设计院瘫痪,国防口建设经费照旧,有钱盖不了房子,因为没有图纸。党委决定要我负责出图。我解释说我懂天上飞的,地面上设计没学过。书记说党委会上发言一致认为你学得快,这是党给你的任务。兹后,我从住宅、水塔、民用建筑一直发展到工业建筑,锅炉房、热处理车间、压气站及其管网、危险品库、屏蔽实验室等等,接踵而来。住宅也发展到带人防、防原子的设施。后来,其中有些项目由我和设计院合作完成,因为“文革”稍过,手续上恢复要求设计院盖章才生效。直到现在,这些建筑仍矗立着、使用着。我自知我好大的胆!更深知胆是母校给的,母校教会我捕鱼!
在劳动中,曾要我搞技术革新,制作非标设备。几年中我完成投产使用的项目有十多项20多台。其中自动输煤机、自动进给压刨机、卷扬机、筛沙机、和灰机、搅料机、弹棉机、和面机、面条机、土豆去皮机等等等等。其中大项目是输煤,得意之作是压刨、筛沙和土豆去皮。当带泥的土豆放进去,净白肥胖的土豆从出口输送出来,任谁都能从中获得成就感、幸福感。 母校曾经给我的,不是整车装不下的知识,而是给我攫取知识的基础和能力。
我将步入老年时,建设新学院是一件国家立项的任务,我负责完成扩初设计,并被批准执行。眼下,年进八十,我仍笔耕不辍,继而弃笔从机,在网坛上发表些杂感之类,可谓老有所为,乐在其中,为此向母校深鞠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