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华

难忘三大悲喜往事

2010-06-30 |

顾廉楚(1950电机)

从清华毕业留校直到离休,整整60年了,我今年80有余。不幸的是,我从出生以来就和战争、动乱结下了不解之缘;然而我又是幸运的,每次大灾都是以喜剧作为结局。80多年中,最难忘的是三件大悲大喜的往事。

第一件事:1945年8月15日的日本投降。

抗日战争开始时我还是个小学生,随着战争的发展,上海沦陷了,我变成了上海租界里的居民。在这被日本侵略军包围着的孤岛上,我度过了四年学生生活。1941年珍珠港事件爆发后,日本侵略军占据上海租界,我父亲失业,我也失学。我随家庭回到浦东老家,从此开始了四年亡国奴生活。我看到沦陷区人民的极端贫困,死亡经常威胁着中国人的生命。我亲眼看见日本人搞所谓的“清乡”,把中国人的头切下来一串串地挂在篱笆上。我痛苦极了,不得不设法逃离上海到大后方去上学。但就在这时我的思想倾向被日本人发现,被抓到日本宪兵队坐了两个礼拜牢。我在这漫漫长夜中等待天亮。终于在1945年8月15日传来了日本投降的消息,从此结束了长达八年的抗日战争。这既是苦苦盼望的事,又觉得太突然,我和同学们相互拥抱、跳跃,像突然间从一场噩梦中醒来。第二年,即1946年,我如愿以偿考上了清华大学。

第二件事:1948年12月的清华解放。

抗日战争胜利,中国人民都希望国家从此和平、繁荣富强,但形势的发展恰好与我们的愿望相反。1946年蒋介石悍然发动内战,我失望极了。我们看到的是:反动政府穷兵黩武,贪污腐化;百姓失学失业,民不聊生。清华同学的生活一样也是非常困难的,我们吃的是窝头、咸菜、酱油汤,穿的是救济总署发的旧衣服,靠打工挣点零花钱。但是我们在地下党的领导下参加“抗暴”、“反饥饿、反内战”等学生运动,读进步书籍,听吴晗等进步教授作报告,我们看到了中国的曙光。1948年8月19日,反动当局先是公布黑名单,然后到学校大肆抓捕同学。已暴露的同学撤走后,我和班上几个同学按照地下党的指示去竞选学生自治会理事,团结同学,迎接解放。1948年12月中旬的一天清晨,我们听到沙河炮响,第二天清华园就解放了。我和同学怀着兴奋和好奇特地赶到海淀去看戴大皮帽的解放军和送粮的百姓队伍。解放几天后就是元旦,解放军派了两辆卡车把我们学生自治会理事和代表,接去三家店和部队联欢。解放军战士像对待战友一样接待我们,真是“比亲人还要亲”。当夜,我们就住在三家店老乡家,我和同去的同学聊感受,兴奋得一夜无眠。从此开始了解放初期充满激情的生活。

第三件事:1976年10月“四人帮”的覆灭。

文化大革命前后历时10年。开始时我和许多人一样,出于对毛主席的崇敬,也曾狂热地参加过运动。但是随着运动的发展,我开始怀疑运动的目的。尽管我们努力工作,培养了工农兵学员,完成了科研任务,但一夜之间可以把你打成反动学术权威、坑害学生的罪人,甚至是现行反革命。1975年我曾去河北招生,我看到武斗横行,市面萧条,民不聊生。商店里没有盐卖,更别说其他商品。一次,我和我的老师杨津基教授被电机系的“捉鬼队”关在生物馆二楼,大楼空荡荡,夜里寒风呼啸,我们师生二人躺在一个双层床的上下铺上。我们倾诉着对国家命运和清华未来的焦虑,真是长夜难眠哪!没想到运动突然起了变化,就在1976年10月的一天,“四人帮”被抓起来了。我是在保定招生时听到这个消息的,只见满街欢笑的人群和从农村开来的拖拉机,他们欢呼,扭秧歌,放爆竹。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我和北大派去招生的工宣队师傅兴奋得彻夜无眠。这是第三次经历漫长噩梦后的庆幸,从此中国步入改革、开放的新时期。

我常想,是谁在冥冥之中保佑我们,在这些重大灾难中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呢?不是命运,更不是上帝,是我们伟大的中国共产党。她从建立时起就驾驭着中国这艘曾经陷于危机的大船,让他一次次摆脱了灭顶之灾,一步步驶向光明的未来。我有幸成为这条船上的一员,这是我和我的同龄人最大的幸福。在欢庆我们清华毕业60周年之际,我感到我们享受到的幸福、尊严和自豪首先应归功于我们伟大的党。

2010年元月写于清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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