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华

焦雄华:回忆抗战时期成都大轰炸慘案

2010-11-01 |

焦雄华(1952电机)

我出生在山西太原市,1937年,日本人占领了北京和太原市以后,我和我母亲经过陕西省西安市,随表姐一家一同“逃难”到四川成都市。

最近报载,成都市民、西安市民和上海市民自发进行反日游行,我十分理解他们的愤怒,也引起我对成都大轰炸慘案的回忆。我在幼年时,曾经亲身遭遇过成都大轰炸慘案,对日本侵华和伤害我国平民也同样感到愤怒。我幼年時的记忆犹新,现述如下:

四川是天府之国,物产丰富,古时候是刘备诸葛亮建国的地方。四面环山,交通不便,锦江流经成都往东汇入长江,流向东方,西面就是重庆,是抗日战争时期的陪都,人民安居乐业,估计日本人还很难打进来,所以华北地区的人都到四川躲避日本侵略战争。

成都是个大平原,城外有武侯祠和刘备墓、锦江楼、杜甫庙等名胜,城内马路宽阔,商业繁华。风景秀美。我们和表姐两家住在成都市南门内青莲巷2号一所大院中,离春熙大舞台(戏院) 很近。正面一所院子是房东住,侧面一所院子是我母亲一家和表姐一家住,是典型的木制结构平房,正面是木门槛大堂,大堂两侧还有两排平房,住有邻居老李和他的内弟张大叔,张大叔在华西大学读书,有时也在家住。

妈妈常带领我和表姐的两个姑娘李象琴和李象珍到春熙大舞台看京戏《醉丽君》(买不起戏票,只能等快戏散时进去免费看蹭戏)。当时我九岁,正读小学三年级,象琴和象珍比我大一两岁。

1939年夏天,大约是6月份,是个星期日,我正和象琴在大堂前学唱京剧《苏三起解》,张大叔从学校回来,邀请我们到华西大学玩。华西大学是四川很有名的学校,建筑漂亮,绿荫遍地,玩得很高兴。下午7点多钟,张大叔送我们到学校大门前,忽然响起了预防警报声,张大叔要立刻返校参加消防队,就委托他的朋友李大叔送三个小姑娘回家。

刚走到成都南门外武侯祠,就来了空袭警报,一刹时日本飞机来了,我们卧倒在武侯祠对面的水田边大树下躲避,亲眼看到了城里日机轰炸的场景。

天上飞来了满天的日本轰炸机,一颗颗黑色的炸弹落下来,一簇簇浓烟四起,然后是一簇簇火光冲上天空,遥望城内东面成了一片火海,炸了两小时。警报解除后,大约晚上九点多钟,没有了公共汽车,李大叔用自行车载着三个小姑娘,象珍坐车座上,象琴坐在车梁上,我坐在车后座上,李大叔推着自行车走。进了南门,一路坎坎坷坷,已没有道路可走,到处砖瓦遍地,满街都是惨嚎之声,房屋己经全部炸塌,电线杆和电线上掛满了穿着丝袜被炸断的女人大腿和胳膊等,姑娘们不敢注视,没有啼哭,已经惊呆了。虽然我们家就在南城内,但一直走到午夜十二点钟才到家。当时家中亲人都焦急地等着姑娘们回来,向李大叔致谢以后,妈妈到门外春熙大舞台旁边的街道上看了看,回来告诉大家,满街全是被炸断的人的肢体,有的人被炸断了脖子,头和身体只连着一条线……我们家中,只是正院房东的后花园落了一颗炸弹,但没有炸开。这次惨案到底有多少人被炸死,政府连统计和报道也没有,我后来估计大约南边半个城被炸,总有几万人。

全家连夜收拾行李,第二天早上七点钟租汽车移居到了灌县(今都江堰市)

我当初虽然远离日据统治和战争,但是在抗战时期,知道了很多日本侵华的悲慘的事。我从太原市出来时,是乘火車的装物的闷罐车,许多百姓急着离开,挤坐在车顶上面,我常听见有人从车顶上掉下落在铁轨上,被行走的火车压死的惨叫声。在西安市居住时,也经常有警报声,而且我常拿我母亲的银行存折玩,因为银行都关门了,银钱取不出来了,家中财务殆尽,只带出一条毛毯,每日不敢脱衣睡觉,防备日机来炸时,好躲避。听说炸成都以前,重庆被日机炸得更惨,炸弹封了防空洞的门,里面的人出不来,缺氧憋死了几万人,尸体堆成了山。因此我幼年的心中存满了对日本的仇恨。

现在我国与日本国交好,不提前嫌,在改革开放时期,我与日本公司交往,也原谅了日本的年青人,但日本的鹰派人士却忘记对中国人民犯下的苦难,蒙敝了日本人民,十分张狂,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我希望我国人民对日本的抗议行为能使日本国民觉醒。

焦雄华记于北京寓所

2010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