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 伟(1950中文)
蒋南翔校长1957年勉励清华学子“争取健康地为祖国工作50年”。
一九四九年,过伟学长参加解放军南下工作团时留影
2010年4月在南宁,邱勇副校长(左)代表学校接受过伟学长捐赠的个人著作
1949年3月11日,我离开清华大学参加第四野战军南下工作团,11月进入广西少数民族地区。现在,写此文遥祝2011年母校百年华诞,我已为祖国健康工作了62年,超越了蒋校长的期望。
2007年11月30日,中国文联、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为我颁发“第八届中国民间文艺山花奖民间文艺成就奖”,表彰我60多年中出版60多部书。
2009年7月,中国作家协会给我颁发“从事文学创作60年”荣誉证书、证章,这使我回忆起:1949年我写《南下日记——从燕园到鸡公山》,当时南下工作团一大队住在燕园(燕京大学),之后坐火车南下到河南信阳鸡公山。文稿寄给母校中文系李广田教授,在李师任编委的《新建设》发表。62年的写作从此起步。
第一位壮族歌师傅
1951年参与创办《柳州群众报》,报社领导同志叫我物色一位农民歌手当记者。柳州专区南部象县、武宣、柳江三县刚完成土地改革,抽调支援北部各县开展土改的一批积极分子,正在柳州市集训。我曾参加象县土改,于是找到带队的象县县长。他推荐一位壮族女歌手韦桂英。她到报社后,我在一个礼拜中向她采录三百首传统情歌。
我还发动《柳州群众报》、《宜山农民报》通讯员采录传统山歌,209位通讯员寄来20万首。我从中精选1000首,辑为《柳州宜山山歌选》,1958年在北京出版。其中200首是韦桂英传唱的。她是我的第一位壮族歌师傅。62年的研究歌谣从此起步,先后出版或参与的民歌著作有:
《中国歌谣集成广西卷》,副主编;合编《侗族民歌选》、《毛南族民歌选》、《京族民歌选》、《中国曲艺精品秦良梅传奇》、《中国侗族歌谣故事精选》,审定《毛南族民歌》和《仫佬族古歌》并写序,主编并写序《广西侗族琵琶歌》,合编《民间诗律》、《中外民间诗律》、《古今民间诗律》、《中国少数民族文艺理论集成》(其中民间诗论)等。
所写研究论文有:《民间诗律与新诗发展的思考》、《壮族抒情长歌的抢救、翻译与研究》、《侗家诗学初探》、《毛南族民歌的艺术特色与民间诗律》、《京族民歌的艺术特色与民间诗律》、《仫佬族民歌的艺术特色与民间诗律》、《民间诗学美学,精邃丰富,瑰责多彩,实践——理论——实践之论》、《侗傣民间诗论与钟嵘之比较研究》等。
从三部文学史到《台湾民间文学》
1981年到毛南山乡采风,1982年到京族三岛采风,1984年后陆续出版毛南族京族民歌选、故事选,毛南族京族仫佬族风俗志,《中国歌谣集成广西卷》。在此基础上,独自一人撰写毛南族京族仫佬族三部文学史,于1993年出版。青年时,受闻一多先生的影响,立志写一部“史诗”、一部“诗史”。离开清华园参军南下广西后,采录了侗族《娘梅歌》、毛南族《枫蛾歌》、京歌《十三哥卖鬼》等民间叙事长歌,也顶得“史诗”了。写了三部文学史,也顶得“诗史”了。
完成了国家重点课题三部文学史和《中国歌谣集成广西卷》以后,1996年自选了《中国女神》。写了5年,2000年出版,探索56个民族1000多位女神。获全国首届山花奖,广西四届铜鼓奖。日本君岛久子、新岛翠、林雅子经过4年翻译为日文,找到出版社并反复修订4年,于2009年在东京出版,架起中日人民友好之桥。
1977、2001年,我曾两度赴台湾出席三个民间文学学术会议,获台湾学者赠予的200多部民间文学书籍。2001—2005年,经过5年工作出版《台湾民间文学》,被北京大学段宝林教授称之为“论述和介绍台湾民间文学的海峡两岸第一部”,获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第八届山花奖学术著作奖。
母校师情
1996年4月,我出席国际民间叙事研究会北京会议,刚好逢上母校校庆返校日,便和汪瑞华、孙景瑞、董松泉、李家兴、蓝勤臻、史哕春等学长于4月28日回母校参加校庆活动。中文系主任徐葆耕教授(4月得悉,哲人已逝,不亦痛哉!)在中文系会议室与我们座谈。会议室墙上挂着六位学术大师肖像:梁启超、王国维、赵元任、陈寅恪、闻一多、朱自清,引起我绵绵追思。
闻一多先生1946年在昆明遭国民党特务暗杀,那时我就读暨南大学。64年了,我至今还清楚记得1946年10月4日上海各界公祭李公朴、闻一多,邓颖超同志到会,宣读周恩来同志亲笔写的悼词。报纸刊登了一副挽联:
一个人倒下去,千万人站起来;
千万人站起来,一个人倒下去。
闻一多先生去世后,朱自清先生编《闻一多全集》。我在报纸上读到闻师文章,就剪报寄朱师。朱自清先生在全集《编后记》里记下了我的名字和所寄文章的篇名。我同时还寄给朱师自己稚嫩的习作,朱师在回信中热情肯定那首源于生活的诗。他的信鼓舞我读了12部中国文学史、6部中国通史,终于在1948年考上清华插班生。可是朱自清先生却在那年8月12日仙逝,我只赶上11月在香山的骨灰葬礼。
1948年,我由上海暨南大学转学清华。听过陈寅恪师讲授白居易《新乐府》等,终身受用。陈师主张“以诗证史”,我受此启发,以民歌证少数民族史。陈师是清华中文系、历史系的教授,在历史系讲授隋唐史,在中文系讲授白居易。陈师住新林院52号,有间小教室,二三十个学生座位。那时的清华中文系,一、二、三年级各5人,四年级13人,研究生2人,全系共30人。陈师的课是研究生课程,我虽是三年级学生,却选了白居易,学校也批准了。陈师在躺椅里娓娓而谈,助教在黑板上写板书。李广田师讲授各体文习作。我受屈原《天问》启发,也写长诗《问》,责问历代封建王朝为什么镇压知识分子:
秦始皇为什么坑儒?
东汉为什么搞党锢?
……
现代为什么逮捕救国会七君子?
当代为什么镇压学生运动?
通篇近百问,问问深入,写了很久却未能完稿。在1948年12月12日保卫图书馆之夜,思想深处突发闪光:
沉积人民心底的火药爆炸呀,
那总统宝座垮不垮?
我终于找到了最后一问。李广田师划了三个大红圈,这是李师给学生作业的最高分。2000年8月,我在昆明参加少数民族文学学会学术会议,凭吊李师在“文革”中殉难的莲花池。哲人已逝,追思悠悠。
余冠英师给我们讲授《诗经》。记得1949年岁初的农历除夕在余师家里包饺子,他请了汪瑞华、李家兴和我等南方同学,一面包饺子一面谈岁时风俗,我学会了擀饺子皮。窗外寒风阵阵,室内师生乐融融。我80年代到北京西山出席民间文学学术会议,会前托余师嘱其儿子余绳武(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教授),在社科院崇文门招待所代订两个床位。哪知这趟火车晚点12个小时,余师便让孙子到儿子那里住,把卧室让给“老学生”。我和壮族民间文艺家蒙光朝深夜到达余师家,余师竟一直等我,迎我进门。他跟师母说:不是造反派揪人批斗,是清华的学生来看望,师母才放心回房。我每次到北京开会拜访余先生,他总会做南方口味的菜肴招待“老学生”,赠我《诗经选》、《诗经今译》、《汉魏六朝诗选》。悠悠师情,铭于我心。
清华园里只读书一个多学期,1985年补发的毕业证书,“追认”1950年毕业。
生命不止 笔耕不息
2009年中,我交给出版社六部书稿,可望2010—2011年问世:
一、《吴歌研究》(独著),我是吴歌流传地域江苏无锡人,研究广西及全国歌谣60多年,老了又开始研究家乡的民歌。
二、《台湾高山族民间文学》(独著),继《台湾民间文学》之后,深耕台湾,进而探求高山族民间文化。
三、《中华民间文学民俗学26名家》(独著),读26名家的书,作26名家的“弟子”,自称为“民间读博计划”。
四、《中华民俗大典广西卷》(过竹、过伟合著)。
五、古籍整理《广西侗族琵琶歌》(合编,主编之一)。
六、《侗族民俗文化研究》(独著)。
1991年,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名誉主席贾芝教授曾勉励我在民间文学领域“挖一口深井”。我在2007年赋《五不歌》自策自勉:
不为名累兮!不为利蚀兮!不为欲惑兮!不为成功骄兮!不为挫折馁兮!
现天天锻练“练功十八法”徒手保健操,朝朝锻练12斤的哑铃操,日日读书看报爬格子,保持身心健康,为祖国工作。 2010年4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