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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的洛杉矶，早晚凉得非得穿上外套，中午时分只要阳光灿烂，则一件衬衣足以应对。这样的天气，好像是上海的仲秋。在南加州大学里，校活动中心的露天餐桌旁挤满了穿热裤、T恤的各种肤色的学生，让记者感受到年轻人的蓬勃朝气四处充溢。

学生们在南加大的学生活动中心自习

南加大工学院的一间办公室里，工学院副院长秦泗钊教授正在一块写满公式的白板前辅导研究生。我们等他下课，然后倾听他20多年来如何从一名留学生成为南加大的终身正教授。

秦泗钊在办公室给研究生上课

靠借来的钱远渡重洋

1979年9月，来自山东日照的秦泗钊第一次走进清华大学，他也是当时临沂地区第一个进清华的大学生。5年本科、3年硕士和3年博士在苦读中飞快地过去，1989年，他赴美国马里兰大学读化工学博士。

“我们这一代留学生很多都是借了几百美元出去留学的。当时在清华读博一个月生活补贴只有80多元，说实话，就连考托福的钱都没有，还是我一个从台湾来的堂姐给的。那时在国内给美国的大学投简历报名，只能挑报名费低的，20块美元的好学校不敢报，万一不录取呢？还不如报4个5块美元报名费的大学，录取的希望能大些！”

出国只能买张单程票，3750元机票钱是向同学借的。秦泗钊说，从纽约机场下来，再花60美元坐上往马里兰的“灰狗”大巴，到了马里兰已经是傍晚，学校已下班，还是周五的傍晚。他一下子懵了：这周六、周日两天人都联系不上，身边只剩100多美元，不够住3天汽车旅馆的钱呐！

黑人出租车司机也不知道将他送往哪里，满城瞎转悠时看见街边三个中国字：“海珍楼”。虽然他不认识中国字，但知道那是中餐馆，一定有中国人，就将秦泗钊拉那儿去了。

中餐馆老板见秦泗钊饿的，说“别着急”，先给他炒了碗蛋炒饭，然后四处打电话，终于找到了马里兰大学学生会。学生会主席黄柳青是浙大来的，立即开车过来将他接到了马里兰大学学生联谊会。在学生联谊会住一晚上只要10美元，但是睡地铺。地板上的这一觉秦泗钊睡得特别踏实。不是因为他第一次睡在有地毯的地板上，而是他知道他远渡重洋，终于敲开了新的科学之门。

科学殿堂讲“科学”

“马里兰大学真的是做学问的‘天堂’。”秦泗钊回忆说，“这里所有的科学资料都是最新的。我记得当时在清华读博，国际上最新的科学动态一般都要影印两年后才能看到。”

于是秦泗钊开始了“疯狂”读书，读博士学位一般要4-5年，期间要完成2-3篇学术期刊论文，2-3篇会议宣读论文，而他两年半就拿下了博士学位。

如今，他已经走过了助理教授、终身副教授、终身正教授、讲席正教授之路，还是南加大工学院副院长，并被聘为清华大学长江学者讲座教授、国家“千人计划”东北大学特聘教授。

秦泗钊给我们讲得最多的，是美国大学的“科学精神”，基本上没有造假之风。也许，除了硬件设备之外，这也是真正的科学人才脱颖而出的必不可少的条件？

诚信依然是他曾经执教和仍在执教的德克萨斯州立大学和南加州大学的基本氛围。在各个学术领域，依然有很好的评价和推荐体系。无论推荐一名助理教授，还是正教授，都要由同行的教授给学术委员会写推荐信，10封推荐信里如果有3封不同意，那就不行。

南加大全校总共有3.8万名学生，本科生1.7-1.8万名，研究生2万名。工学院有8个系，覆盖所有工科学科，有本科生1700人，研究生3000人，博士生800人，有终身制的助理教授副教授正教授175位。

南加大的助理教授以5年为期，到5年年底时评审，够资格的，提升为终身副教授，如果不够资格，那就走人；终身副教授干5年后再提正教授。

教授之间没有上下级关系，对提拔人选，有时教授之间也会有激烈的争论，但不会强迫别人改变观点。也没有人会找同事“帮帮忙”，所有的教授都觉得自己投下的一票是神圣的。

中国每个大学都有学报，美国的大学基本没有大学学报。就连麻省理工大学也没有办学报，哈佛商学院出商业周刊，但不是为校内的大学教授服务的刊物。这是因为美国的教授们认为，仅仅本校的刊物发表和承认他们的研究成果是不能说明任何问题的，只有得到国际同行的承认才有价值。秦泗钊介绍说：世界上的核心期刊，都是世界级的学会和出版公司办的。如果有一家新的出版公司也想投资办一个期刊，那它必须经过时间的证明，才会有一流的科学家去投稿和订阅。

虽然不能说没有“玻璃天花板”，但秦泗钊认为，美国的大学是相对公正的。美国大学与中国大学的不同，有两点很值得深思：一是博士毕业后，基本不在本校任教。尽管美国法律没有明文规定禁止，但如果有人这么做了，会被认为是“in-breeding”（近亲繁殖），这是美国人很不耻于做的事。其次，一般不欢迎学生的导师写推荐信，如果学生刚毕业要当助理教授，那时导师还可以写推荐信；但如果要提副教授或正教授时，就不再需要原来的导师写推荐信。因为原来的博导肯定是有倾向性的，而学术圈应该已经能够认识他的学术能力了，没有必要再参照原来的博导的推荐信。

与国内大学不同的是，南加大的教授无论正教授还是副教授，还都是要上课的。南加大的教授一年上3门课，一般上学期上2门，下学期上1门。如果是周一、三、五上，就每次1小时；如果是周二、四上，就每次1.5小时。教授上两门课，一周就是6小时。

中国留学生聪明，但怕犯错误

对中国留学生的印象如何？秦泗钊告诉记者：“我现在带的博士生有20多个，一半以上是中国学生。”

在他看来，中国留学生勤奋、听话，很聪明，但弱点是越来越怕犯错误。但肯定是犯了错误才会有新的发现呐。留学生基本都是清华的，应试能力很强，但不太敢去碰新的东西，这就影响了创造力的形成和发挥。这让秦泗钊有点担心。

“现在来国外读研究生的，英语比我出去时要好多了，但我发现他们来美国后，英文的长进反而很慢。这是怎么了？因为中国学生喜欢和中国学生扎堆一起住、一起玩。而我做留学生的时候，一从地下室搬出来，就和一名美国同学住在一起，这对英语能力的提高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因为我只要开口，就必须说英语，一开始这是很痛苦也很累的。但现在的中国留学生往往自认为英文很好，其实这样会在‘中式英文’中陷得更深。”秦泗钊说。

（郑蔚 王星）

摘自《文汇报》2013年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