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云溥
何玉如,男,1939年2月出生,浙江省平湖人,1962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建筑系。全国设计大师,曾任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首席建筑师。主持设计的多项大型公共建筑,有九项获部、市级奖励。北京大观园酒店,获国家级银奖;深圳金丰大厦,获北京市1998年优秀工程设计一等奖;北京规划大厦设计方案,获首都设计方案1994年十佳第三名;指导设计北京国际金融大厦,获首都设计方案1995年十佳第一名、2000年全国优秀工程设计金奖。

依托《红楼梦》为背景建造的大观园酒店,同时具有传统建筑的形式和现代建筑的内容。
俯瞰大观园酒店,“贾母住房”和“宝玉式”、“黛玉式”客房层次分明。
首都宾馆外景及内部构造。
代表团里的“小老虎”
在古巴,有一次,在某旅游点,由于接待的房间不够,我和梁先生被分在一个标准间里,而且只有一张大床。梁先生不让我睡在地板上,他风趣地说:“我们同床异梦吧。”
我能成为一个建筑师,主要应该感谢清华的老师们的培育。
当年很多人都是慕梁思成先生之名报考清华建筑系,1956年,我进了清华才知道,梁先生是系主任,平时难得见到他。据学长们说,梁先生有件宝贝,是一尊陶质的小猪,汉代出土文物。建筑系的学生要能感受到小陶猪的美,就说明已经进入了建筑的境界,才有资格从清华毕业,但是大部分学生六年下来也无缘见到它。
1963年,国际建协大会在古巴召开,梁思成先生任中国代表团团长。这次大会还附带有第一届世界建筑系师生大会,我有幸作为清华的学生代表,和同济、南工的两位学生一起随团赴会。出国之前的一段时间,我每天都到梁先生家,然后和他一起坐车去建设部,学习古巴的国情和礼仪。这期间才见到了传说中的“小陶猪”,15厘米长。梁先生教我,不仅要看,还要摸,才能悟出它的妙处。
在古巴,有一次,在某旅游点,由于接待的房间不够,我和梁先生被分在一个标准间里,而且只有一张大床。梁先生不让我睡在地板上,他风趣地说:“我们同床异梦吧。”梁先生对后辈如此平易,如此厚爱。梁先生的夫人林洙女士拜托我在生活上照顾梁先生,其实是梁先生时常关照我。他介绍我认识代表团里的很多前辈,杨廷宝、陈植、吴景祥、戴念慈等诸位大师,我和整整大我三轮的陈植老先生还成了忘年交。我们都属虎,陈老自居大老虎,称我是小老虎。多年以后做大观园酒店时,才知道主管酒店建设的经理丁女士,就是陈植先生的干女儿。
1962年本科毕业,我是全班80多个同学中惟一获得优秀毕业生奖章的,系里让我继续读研究生,后来经过考试,就成为民用建筑教研组的研究生,师从汪坦先生,钻研图书馆建筑。汪先生治学严谨,记得他年轻时候写过一篇关于辽代木结构的论文,将辽代木结构的单个构件拆卸下来与其他年代一一比较,如此深的学术造诣令我佩服不已,对我的影响极深。后来设计大观园酒店时,琉璃瓦的每个部件不管用上与否,我都要搞得一清二楚,这样才能在设计中取舍自如。
依托《红楼梦》 设计大观园酒店
室内设计的风格,也反映《红楼梦》的意境。比方说总统套房,我们设想是贾母住的风格,这间房做成单层的,并深入到大观园的园子里。
1987年,香港某投资集团和宣武区政府合作,建造北京大观园酒店。他们先是邀请清华大学来做设计,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委托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来做。因为我在酒店设计方面有一点经验,院里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
接到任务后,我首先考虑的就是环境。因为当时大观园已经建起来了,在园子里的西北角留出一块地来做酒店,必须考虑和整体环境的配合。酒店作为现代实用建筑,它的主体建筑形式应该是怎样的?这个问题当时有过争论,以传统为主还是以现代为主?建筑界其实一般都反对做仿古建筑。但是我认为,在特定的历史条件和地理环境下,也可以做传统建筑的形式现代的内容,大观园本身就是依托《红楼梦》这样一部古典名著作为背景的,传统的神韵一定要融合在建筑里,因此酒店的形式做成传统的比较合适,酒店的高度、规模都应有限制,应做低层、低密度。
可是具体在做的时候,又不能完全照搬传统的东西。比方说,传统建筑的斗拱是个特色,但比较繁琐,我就做了一些简化,把翼角上的那些仙人走兽也都去掉了。过去的官方建筑,大屋顶通常是用黄色或绿色的琉璃瓦来覆盖,但民间建筑应该低调一点,我把它做成灰的。
还有,屋顶的坡度,如果完全套用传统的制式来做不一定合适。传统制式屋顶的坡度最高是“九举”,就是说如果屋顶在水平方向是1的话,那么垂直的高度应该是0.9,这个比例就是“九举”。我感觉“九举”不太行,就去考察天坛,发现天坛最高是“十一举”。施工的时候我去看现场,觉得还是不行,就再次加高了一点。做这个坡度的作用是什么呢?我们知道传统大屋顶是上陡下缓,雨水冲下来时,哗的一下很快,但是下来之后要冲得远一点,就需要放缓。这就是所谓的“上尊而下宇,吐水疾而远兮”,这是很有讲究的。清朝和唐朝就不一样。大观园既然要用清式风格,坡度就大一些。
室内设计的风格,也反映《红楼梦》的意境。比方说总统套房,我们设想是贾母住的风格,这间房做成单层的,并深入到大观园的园子里。面朝着这个园子的还有两间高档套房,一套是“贾宝玉”式,一套是“林黛玉”式,风格也多少含有怡红院、潇湘馆的韵味。酒店里的风味餐厅是设“红楼宴”用的,这个宴席都是按照《红楼梦》里的菜谱来做的,餐厅里还布置了几个金陵十二钗的屏风。酒店里的几个内院也根据《红楼梦》里春夏秋冬的景色来设置,对应其中的故事。
我最后出来的方案,和原来清华的方案相比,大的布局可以说殊途同归。但是比原来方案更加紧凑了,规模也有所扩大,由原来的二百多间客房,扩大到383套,建筑面积3万多平米。
大观园酒店造价并不高,平均每间客房六万美元。
酒店建成以后获得的好评很多,拿了国家级银奖,尤其受到外国游客的喜爱。我觉得这个设计能获奖的原因,一是整体上与周围环境协调,二是本身的功能设计合理,第三就是造型上能给城市增添亮色。
酒店要让人住得舒服
绿色办公楼尤其要考虑自然通风,有资料说,喜爱自然风比喜爱空调的人高出20倍。还有就是采光问题,以前较老的办公建筑,一间办公室纵深也就六七米,再深了采光就不好。
我的职业生涯并不顺利,1967年我进入建设部北京工业建筑设计院,工作不满半年,院里两派斗争激烈,我被下放到内蒙古劳动。从1968年到1972年,是我一生中的最低谷。户口从北京迁出的时候,我只带了一个印有“大海航行靠舵手”七个大字的红漆木箱,里边装着幸存下来的几本建筑书,感觉这一去就像“苏武牧羊”,不知何年何月能再回来。
在内蒙古的四年,我在工地上当木工,后来又做技术员。但是想当建筑师的愿望还在心中作痛,我想即使让我设计一座公共厕所,也算没白上建筑系。
后来我被调到湖北二汽的工地,继而又调到湖南湘潭一机部第八设计院,开始进入脑力劳动者的行列。正好当年北京有一座科研楼工程,建筑造型要求比较高,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就选中了我。从此我终于回到了建筑设计的领域,1981年我还在深圳负责了一项规模较大的高层住宅设计。1984年,几经周折,我来到了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首先进入首都宾馆(现首都大酒店)的设计现场。
首都宾馆是国管局的项目,是用作接待国宾的。做首都宾馆给我的体会是,旅馆设计必须考虑成本问题。以前我们单纯讲究气魄,平均一间客房做到130多平米,当时有些专家指出将来经营要亏本,维护成本过高。所以后来将原有的方案二百多间客房,修改成三百多间。后来做大观园酒店我就特别重视这一点,本来规划限高12米,一般也就做3层,但是我做到了4层,多出很多房间,有利于以后经营。
无论酒店、住宅、办公楼,根本的一点就是让人住得舒服,在建筑里能健康地工作、生活。所以我很重视环保的设计理念,我们国家的现状是,开发商都希望初期成本比较低,这样投资少,收益高,但是后期的维护费用就很大。比方说,现代办公楼有很多是建立在高能耗的基础上,有的对人体健康还有负面效应。
所以现在很多有关节能环保的问题是政府在强制推行。SARS以后,大家才比较重视通风问题。20世纪末很流行全封闭的外围护体系,我国也有盲目追随现象,这不仅造成能源浪费,而且有害健康。当前建筑创作的误区是,所谓“若要新,就用金;若要酷,就用幕”,大片的玻璃幕墙、全方位的钢与玻璃构成的高技派建筑,大量消耗着能源。
绿色办公楼尤其要考虑自然通风,有资料说,喜爱自然风比喜爱空调的人高出20倍。还有就是采光问题,以前较老的办公建筑,一间办公室纵深也就六七米,再深了采光就不好。但现在开发商喜欢做很大的空间,十几米,二十几米深,这样可以出售的使用面积就大,可是里面办公条件就很差。
我设计的深圳金丰大厦,获得了北京市1998年优秀工程设计一等奖,现在也是深圳的地标性建筑之一。金丰大厦是两栋楼,一栋办公,一栋酒店。这里面有个小故事,说来很好玩:我原本还设计了一个独栋的方案,就是底下做办公楼,上面做酒店。甲方请了一个风水师来看,说盖两栋楼好,结果就选中了现在的方案。
(来源:新京报 2008年3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