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华

洗去浮躁得沉静——季羡林《我这一生》读后

2009-01-01 |

徐恩惠

我对季羡林先生始终怀有敬畏。

“清华其神,北大其魂”八个字,成为解读季羡林的钥匙。“清新俊逸”、“沉郁顿挫”,清华4年苦读、北大长达半个世纪的执教经历,使这两种风范在他身上水乳交融。

买来季羡林先生的《我这一生》,放置案头,竟不敢即刻就读。我怕——怕被揭起懒惰的伤疤,怕触碰掩藏于心底的那点虚荣。读大师的文字,就像聆听其教诲,总在相见恨晚之时,让人惭愧无比。

不知道自哪一日起,耳边多了聒噪,脑海充斥着喧嚣。读着季羡林,渐渐找到那种久违的感觉,那是掠去喧嚣、滤去浮躁后剩下的东西,那是沉静。当年季先生所在的济南省立中学的校长给他的评价恰恰也是两个字——平静。恐怕正是这种沉淀下来的东西,成为日后季先生有所成就的根本。

“要说从我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学习的东西,那就是勤奋。我一生不敢懈怠。”季先生如是说,也如此做。以季老80万字的《糖史》为例,当他领悟到“在糖这种微不足道的日常用品中竟隐含着一段人类文化交流史”时,便着手搜集资料,“80多岁,正是古人‘含饴弄孙’的时候,我却开始向科研冲刺了。我每天走七八里路,从我家到大图书馆。除星期日大馆善本部闭馆外,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坚冰在地,我从未间断过”。

读至此,实在倍感惭愧!尽管季先生并不讳言天资和机遇是一个人成功的重要因素,但他的勤奋又何尝不令我们小辈汗颜?他的笔耕不辍又何尝不值得我们认真效仿?他坦承自己有一点学习语言的天赋,以他这样的天赋,仍几近一个世纪如一日地孜孜矻矻,而我等愚钝之人,有何道理来投机取巧呢?在我今后的人生中,无他,唯“勤勉”二字。

“我自己觉得,桂冠去掉,里面还不是一堆朽木,还是有颇为坚实的东西的。”季先生在昭告天下:他头顶上的“国学大师”、“学界泰斗”、“国宝”三顶桂冠都比不上那些“坚实的东西”。我尤其欣赏这一句话,它实在、自信;它不是任Ë 都敢说得出口的,必得有厚实的底蕴作基础——那是近一个世纪的人生底蕴、等身的著作以及求实的精神。“做学问,搜集资料,我一向主张要有一种‘涸泽而渔’的劲头。不能贪图省力、打马虎眼。”即使在他生活异常艰苦、人生异常寂寞的时候,依然选择做学问。“耐得寂寞”一说用在季老身上可谓名副其实。当下,“耐得寂寞”恐怕正是我们晚辈身上最缺乏的定力。

工作忙,或者没心情,纯粹都是自己不上进的借口。还有什么比被剥夺工作权利更让人心情沮丧的呢?在那个荒唐的年代,季羡林这个留德10年归来的博士、堂堂的北大教授,竟被打成一个“不可接触者”,要经 常到学生宿舍楼去收发信件。就是在“一生最倒霉、精神最痛苦的时候”,他萌发出翻译印度史诗《罗摩衍那》的念头。他通过北大东语系图书室从印度邮购了精校本的《罗摩衍那》。晚上回家把梵文译为汉语散文,写成小纸条,装在口袋里;白天枯坐门房中,脑袋里不停地思考,把散文改为有韵的诗……就这样,一部鸿篇巨制愣是被季老“啃”了下来。

在大师的精神感召下,作为教师,我无形中对自己的学生也多了一丝“苛刻”。看到不认真完成作业又欲蒙混过关的学生,我在感到心痛的同时,脑中会立刻闪现出季老在书中所提的那位严谨的德国教授对学生进行口试的故事。

我就此正告学生:“一个人也许不够聪明,甚至可以不够勤奋,但你不可以不诚实。”我希望他们都能记住这一节课,在将来的求学之路上凡事都做到实事求是。

季先生评判书籍有自己的一套标准:好书能鼓励人前进,而不是拉 人倒退;能给人以乐观精神,而不是使人悲观;能增加人的智慧,而不是让人变得愚蠢;能给人以高尚的美感享受,而不是给人以低级下流的愉快。季羡林这本《我这一生》,正是赋我以精神,予我以享受,赠我以力量。

(《清华人》2009-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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