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烈烽(1965水利)
作为一名清华学子,一名在祖国西部边陲工作、生活了四十年的知识分子,我自感身上依然奔流着当年毅然走向边疆、立志报效祖国的青春热血,依然散发着清华人的幽幽芬芳。清华园是我的人生摇篮,清华园给了我在祖国西部从事“屯垦戍边”事业的原动力。

1995年在南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踏勘考察时留影
1965年9月底,挥泪告别了我的家乡江苏武进县,告别了我的亲人———祖母、父母、弟弟和亲朋好友。他们对我即将要去的新疆是那样的陌生,简直一说起就让人恐惧……,西行的列车,好像很快就进入河西走廓,此后,列车似乎越走越慢,窗外黄沙漫漫,晚上也是偶见灯光,我没有进入梦乡,我在回忆,我在思、在想……
刚入母校那天,我真有“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感觉,一切都使我感到新鲜和振奋。我是一个农村娃,小时候放牛喂羊、割草耘地,当一下子迈进清华园这一科学的殿堂时,我孜孜不倦,从早到晚,贪婪地吸收着各种各样的“营养”。我用心地学习辩证唯物主义、政治经济学以及毛主席和马列的一些重要著作,并积极参加学校的宣传工作和团组织工作。所有这些,对我世界观的形成和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
当列车穿越荒无人烟的戈壁荒原时,我没有茫然,我是有备而来!列车送来的是一位有志的年轻人,他正在想着,设法引来一股股清泉,用自己的双手建起一座座水利工程,化戈壁为绿洲,变沙漠为良田。列车在有节奏地奔驰,我心里也在暗暗地唱着经自己改词后的水利系系歌———“从那海滨(黄河)走到新疆(长江),我的一生走遍四方,辽阔的西北(祖国)万里山河都是我们的家乡……”
我被分配到了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农四师勘测设计队工作。我所在这个“兵团”,在全国、全世界绝无仅有,简直鲜为人知,旁人搞不清其性质,有人戏称他“是军队没军费,是政府要纳税,是企业要办社会,是农民要入工会”。其实,这是按照毛泽东主席的命令,执行中央赋予的“屯垦戍边”伟大历史使命的特殊社会集团。我所在的“勘测队”是为兵团国营农场进行农场和农田(包括路、渠、林)勘测、规划、设计的单位,专业划分当属农田水利范畴,这与我在大学的专业“河川枢纽及水电站建筑”是不十分对口的。从学用结合的角度来衡量,会使人感到遗憾。但是,祖国的需要,工作的需要就是我的志愿。几十年来,我一直用学校对我们的教导作为自己人生目标。
我工作在祖国的最西部边城新疆伊宁市,这里曾是清代禁烟英雄林则徐充军新疆的地方,至今人们还颂扬着他在伊犁兴修湟渠即现在的“人民渠”的故事。伊犁是少数民族聚居瀇I_圅瀇的边境地区,这里的哈萨克族牧民长期过的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生产和生活条件很差,工作条件十分艰苦。我们兵团人,在坚持“不能与民争地,不能与民争水”的原则下,一般都在边境沿线、边缘山区、盐碱地、河流下游和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安营扎寨”,劈山引水,开荒种田。我在1965年至1985年的二十年中,一直在边境地区,荒漠草地从事勘测设计工作,乘的是敞篷车,一天下来,腰酸腿痛,浑身是土,只剩两只眼睛在发光。在野外勘测时,经常住地窝子,冬天在雪地里测量,行军壶里的水结了冰,只能吃雪拌馒头;有一次,我在边境沿线骑马踏勘,突然朔风四起,下起鹅毛大雪,我迷路了。后来,还是“老马识途”,把我安全地载回了驻地。艰苦的生活,使我落下了终身难以治愈的腰腿痛病,但支撑着我的始终是在学校受教育时树起的信念,时时在耳边响起的是:“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哪里需要到哪里去,哪里艰苦哪安家”。在工作中遇到困难和曲折的时候,我想到的是离校时组织的要求:“要与工农相结合,要想群众所想,做群众所需”。我的“处女作”是昭苏76团吐鲁根布拉克水电站,该工程以我为主勘测、设计并参与了施工、安装和运行管理,尽管其装机容量只有200千瓦,但当我看到一直黑暗着的边境线上亮起了电灯,结束了当地无电的历史时,我感到很欣慰。另一个值得回忆的是我在昭苏阿格牙孜孜场为牧民们修建了一座微型水电站,那里工作、生活条件更差,当时连洗澡都十分困难,身上长满了虱子,但当电灯亮起了,牧民称我是“光明使者”的时候,我倒觉得很踏实,反而没有“苦”的感觉了。
我在勘测队工作了二十年,担任过技术员、设计组组长、队长等职,由我亲自主持或参与勘测、设计的农四师和伊犁地区的中、小、微型水电站近30座,还进行了几十条引水渠道和几百公里输配水渠道的勘测和设计,对高寒地区冬季冰凌情势下水电站的运行和山区多沙河道的引水和排沙等做了有益的探索。
1985年,组织上调我任农四师副师长,分管该师的水利水电、房屋建筑、道路桥梁等基本建设行政和技术管理工作,从全师宏观角度上,我主要致力于探索和解决兵团现代化国营农场以水利为主的基本建设所遇到的问题,着力提高生产效益,促进经济的快速增长。在此期间,根据生产发展的需要和维护国家利益的原则,我主持并参加了在中国与哈萨克斯坦的界河上修建中哈霍尔果斯联合引水枢纽工程。为了摸清水情和河道状况,我经常奔波在界河我方一侧的草滩灌木丛中,有时站在冰冷的河水中立杆测量,甚至冒着安全方面的危险。这一工程勘测设计成果到水利部汇报时,得到了好评,哈方的水利专家与我一起工作时,常常伸出大拇指,深情地称赞我不愧是清华大学培养出来的水利专家。
1994年7月,组织上调我到新疆的首府乌鲁木齐市工作,先后任兵团基建局副局长、兵团水利局局长,从而结束了我在边境伊犁近30年的生涯。我到兵团机关工作后,权利大了,地位高了,但我始终牢记我是党和人民培养的大学生,是学校教师辛勤的教育使我获得了知识,我只有用这些知识为人民谋利益的义务,没有以权谋个人私利的特权。为此,我思考得更多的是按中央的要求,狠抓水利基础设施建设,使兵团水利工作上一个新台阶,为兵团执行新形势下“屯垦戍边”的使命提供强有力的支撑。我跑遍了天山南北,足迹遍及两大盆地、沙漠荒原、盐碱腹地、边境沿线。在工作中,注意请老专家指点,向生产一线的农场职工调查、请教。我与同事一起,夜以继日地努力工作,起草制定“大力加强兵团水利建设的决定”、“大力发展兵团节水灌溉的决定”,有力地促进了兵团的水利建设,使兵团水利工作很快地跟上了全国的水利形势。
2000年9月,我光荣退休。但组织上考虑我尚有余力,2001年初又宣布我继续工作,任兵团水利局顾问,兵团节水灌溉建设办公室主任。我欣然接受了这一工作,并又一如既往、风风火火地干了起来,在我生活的晚年又一次扬起了远航的风帆!这几年来,我按照兵团党委关于在兵团大搞节水灌溉的正确决策,与同事们一道,积极与教学、科研、生产企业和机关各部门配合,使兵团棉花膜下滴灌技术及其推广建设有了突破性的进展,2001年完成建设面积55万亩,其技术与规模可称全国领先地位!2001年6月,我们的校友,国家副主席胡锦涛同志到兵团考察时,在现场对兵团棉花膜下滴灌建设所取得的成绩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并勉励兵团争取更大的成绩。现在,我们正朝这方面去努力,到2005年,兵团将新增300多万亩的滴灌地,届时,兵团的滴灌建设规模将占到全国滴灌总面积的一半,这将是兵团对国家的不小贡献!
在我有生之年,我愿为新疆、兵团节水事业奉献光和热,以报答党和国家对我的关心和培养、母校对我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