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汉祥(1950机械)
李锡铭同学(建筑系51级)是我校杰出的校友之一。不幸于今年(2008年)11月10日在北京去世,享年82岁。
我和锡铭在抗日战争时期,在四川合川国立二中同学,1946年又一同考进清华,他读建筑系,我读机械系。几十年来,从青少年时建立的真挚友谊,淳厚绵长!
四川合川国立二中成立于“七七事变”后,那时日寇铁蹄大肆侵犯我东南多省,百姓生灵涂炭,纷纷举家逃难,广大师生流离失所,当时国民党政府在大后方设立了一些学校,收容流亡学生。我和锡铭就是分别由家乡颠沛流离,最后到国立二中上学的流亡学生。
那时,在极度窘困的战争环境下,流亡学生吃、住、学习全在极其简陋的学校,朝夕相处。艰苦的学校生活,敌寇对国家和人民的狂轰滥炸和残忍杀戮,在我们同学之间深深种下立志图强,刻苦学习,报效国家的愿望。加上当时同学们的家大多处于逃难状况,经济拮据,甚至有的朝不保夕,无力对我们给予接济照顾。很多同学和我一样,上初中时只有十二、三岁,但家中有时却无钱给我们买船票,其实按现值,也就一、二十元路费,要一、二年才能回家,不要说星期天了,就是寒暑假和春节都住在学校,生活完全靠同学间互相帮助,像下河合作洗大被单,为除臭虫烧开水烫木床等等等等。艰辛的生活,国难当头的环境,培育了我们像亲兄弟的感情,终生不渝。但是,大家的学习成绩都还不错,单是1946年,二中同学同时考进清华的就有7人,北大的6人。
锡铭为人诚恳,待人热心,处事认真,颇获同学称道,有事都愿和他谈心,找他商量。1949年初,全国北方大部分地区已解放,全国革命形势一片大好,清华园内一片欢腾,我们多年期盼埋葬旧社会,迎接新中国诞生的愿望就要实现,内心都十分兴奋激动。当时我正担任清华学生会康乐部长,曾多次组织同学参加集会等活动,因此萌生了组织北平、天津原二中同学校庆聚会的念头,但又无十分把握,就找到锡铭和何东昌等原二中同学商量,得到他们的一致赞同和支持,大家分头联系,终于在1949年3月28日原二中校庆那天,有北平、天津五十多位校友到颐和园聚会庆祝校庆。大家各展才艺,唱歌、跳舞、拉二胡……深情忆及抗战求学期间的艰辛经历和友谊,更为新中国的胜利曙光在望而欢欣鼓舞。
锡铭由于工作努力,扎实肯干,坚忍不拔,参加工作后职位不断提升,成为党和国家的高级干部,但他对同学的感情一如既往,亲切关怀,平易如家人。上世纪八十年代,锡铭担任城建和环保部长时,我正好承担轻工业部一项国家环保科研项目,多次找他咨询、请教,每次都给我很大帮助,还送我一本中英文版的《环保法》。1984年我因工作调动,有几个去向亟待抉择,他认真全面地和我分析研究,最后我接受了他的建议来到天津。对待其他同学也是关怀备至。像他担任北京市委书记时,工作十分繁忙,节假日都从来不休息。可是当得知谷飞龙同学(也是二中、清华土木系51级同学)患病住院时,在百忙中还专程去医院看望和慰问。
以后他担任中央政治局委员、北京市委书记和全国人大副委员长后,我们知道他工作很忙,所以和他联系少了。二十一世纪初,大家都离休后,才又加强了联系。前几年我去北京开会,约了北京大学的二中同学孙亲仁、赵竹岩在他家小聚。那时他身体健康,精神矍铄,话语不辍,大家畅谈了近些年各自和熟识校友们的情况,锡铭还深情地主动用电子琴弹了在二中时期流行的流亡歌曲“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大家还回忆起他在二中的绰号叫“小牛”(他是属虎的),他高兴地挺起胸,双手拍了拍笑着说:“我的身体棒得像头牛呵!”
李锡铭(前排中),作者(前排右1)
今年6月11日,锡铭又邀请几位既是二中又是清华、北大的校友到他家聚会。有北大的孙亲仁、赵竹岩,清华的周文盛、曾俊伟、陈尚容、李力、段至诚和我。这次见面,发现他的身体远不如前,已坐轮椅,语言有些不畅,有时还要靠他女儿转述。大家见面后都很兴奋、激动。经过一段交谈后,大家慢慢地平静下来,锡铭的话语也逐渐增多,并兴致勃勃地带领大家一起唱起二中校歌:“我们离别了五千里外家乡……”,他还把上次去合川母校时拍的相册拿给大家看,相片拍的非常精致,看得出他对母校的感情非常深厚,对青少年时的同学非常怀念。他的老伴还将一本二中的同学通讯录拿给我们看,她说:“锡铭约定了这次聚会后,他激动得好几宿没睡好觉。这本通讯录都被他翻烂了!”是呵,这本被翻烂的通讯录,凝聚着他多么深情怀念的友谊呵!
真没想到,这次分别仅仅五个月,聚会的热烈情景还历历在目,而他却不幸离我们而去。噩耗传来,甚为震惊,令人万分悲痛。没有想到,这次聚会竟成为永别!
安息吧,锡铭!
许汉祥于2008年11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