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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叶派”诗人郑敏:不老的“最后一叶”

2010-01-28 |

郑敏(速写),罗雪村 作

  诗歌“九叶派”的“最后一叶”,诗人郑敏刚刚过完她的90岁生日。通电话前,“女诗人”,“90岁”在我心里勾画了一副年迈长者的面孔,我甚至担心这位老人是否有精力完成采访。

  “过来吧,聊聊天。”电话那端传来清澈明亮的女声,听起来大概四五十岁,我以为是她的家人,“郑敏老师在家吗?”“我就是。”声音轻快干脆,放下电话,我仍惊讶不已。

  于是一个冬日平静的午后,我来到诗人郑敏位于北京西北的清华大学教师公寓。郑敏的丈夫童诗白生前是清华大学的教授,2005年童先生故去后,客厅里那架老钢琴至今没再响起,只是上面多了一张黑白的二人合照。

  “写诗的路很长很寂寞”

  上世纪40年代,“九叶派”的9位诗人就已经集中亮相。但是“九叶派”这一名字却是因为1981年几位诗人合集出版的《九叶集》而得名。《九叶集》出版后影响了一批年轻诗人,加之那时朦胧诗渐浮水面,苏醒的中国大地可谓诗潮涌动。

  郑敏至今记得《九叶集》出版“缘起”的点滴细节。那是上世纪70年代末的一天,应曹辛之的邀请,辛笛、陈敬容、杜运燮、唐祈、唐湜、袁可嘉以及郑敏等8位诗友(当时穆旦已去世)在北京聚会,决定每人各选一组自己在40年代写就的诗作,好让后人了解当年的诗歌创作,而这书名就定作《九叶集》。

  聚会当晚,在回家的公共汽车上,郑敏按捺不住兴奋,构思了搁笔40年后的第一首诗:《诗啊,我又找到你》。此后一发不可收,几年中相继写出200多首新作,出版了十余部诗集与理论专著,年已古稀的郑敏迸发出生命中的第二个春天。

  然而此前郑敏曾一度以为此生再也不能写诗。一天夜里,独坐斗室的郑敏将自己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的《诗集19421947》付之一炬。这部诗集是郑敏在美国留学时,巴金给她寄去的一份惊喜,被郑敏视作珍宝。

  可以说,郑敏的诗歌之路开始于抗战时期的西南联大。当时的西南联大名师云集。仅就文学而言,闻一多讲诗经楚辞,冯至讲德国文学,沈从文讲中国小说史……当时学习哲学的郑敏尤其受到里尔克的影响,使自己渐渐脱离纯粹的抒情诗,而更多地尝试写智性诗。

  一次课后,郑敏把写有诗歌的小本子拿给冯至看。“写诗的路是很长很寂寞的,不过我觉得你这里头还是有诗。”年轻的郑敏因为冯至的这句话决定在诗歌之路上走下去。

  从那时起,寓哲思于诗情成了郑敏一以贯之的风格。她的笔下,没有浮在生命表面的小情调,清晰顿挫的意象背后流淌着思想的音乐。

  如今,八片叶子已随风凋零,留下的这一叶也许并不感到寂寞。诗人的书柜上,贴满了写着诗句的纸条,其中一条这样写道:

  良心是白天的星星,灵魂是黑夜的太阳,同样是那看不见的永恒。

  “诗是心灵思考的伴侣”

  “九叶派看起来是一个统一的流派,其实我们的个人经历完全不同,上世纪70年代之前甚至有几位还未曾谋面。但我们的共同点是喜欢独立思考。”虽然今天的郑敏依旧写诗,但是面对记者针对诗歌的问题, 诗人却都一语带过。她似乎更愿意谈自己最近所思考的问题,比如教育问题,比如德里达的解构主义。也许感觉到记者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几天后,郑敏写来一信,信中写道:

  “诗歌对于我几乎是生命的主要部分,但它不仅是为审美而存在,更多是心灵在不同历史阶段的思考伴侣。”

  在郑敏看来,诗不仅为了美而存在,诗是哲学的近邻;诗人天生就应该是哲学家,至少是一个沉思者,他们应该走在人类精神世界的最前列,敏感地反映人类面临的问题。而诗人面临的最大的考验就是能否把思想转化成诗的语言。

  多年来,郑敏一直关注着诗坛,“现在的诗人缺少对人类普遍问题的关注,很多人也缺乏思考的深度,因此难以在诗歌的路上走得更远。”相比较于现在的诗歌,郑敏更怀念上世纪80年代的朦胧诗,“他们对诗歌的爱更纯粹。现在很多年轻人写诗过于‘自由’,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很多流行的叙事诗里空洞无物。”

  诗人不老。现在,90岁的老人还带着博士生,书桌上摆满了各种外文著作。究竟是什么让她充满活力?

  在回去的路上,我读到郑敏多年前写下的诗句:

鸟儿的翅膀为什么不沉重?/它的身躯为什么不知疲劳?/它没有浸在快乐里,它的眼睛永远在寻找。 ——《寻找》

(记者 董阳)

转自 人民日报 201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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