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华

大家印象:杨士莪院士

2011-07-08 |

从踌躇满志的莘莘学子,到崭露头角的青年才俊,从学识渊博的科研专家,到水声界的学术带头人,岁月磨砺使他从心底里腾涌起一片宁静淡泊,本着对科学的无限热爱,他对事业倾注了全部的心血。拼搏在祖国科学的前沿阵地,他一次次被“需要”,一次次被“结业”,一次次被“选择”,于是,他的人生总是因为祖国的需要而被“改变”,从此,在中国水声界,“杨士莪” 1947-1950年在清华大学物理系学习)三个字,光荣绽放!

有人说,如果去哈尔滨旅游,有个地方是不得不去的景点,那就是哈尔滨工程大学,也许有人和我一样,哈工程大的名字,是从那些红色电视剧里听来的,也许听说哈工程大的同时,它绝大多数与另一个响亮的名字联系在一起——陈赓!是的,当年的哈工程大因为陈赓而名扬海外,但是如今的哈工程大,却是作为“三海一核”(船舶工业、海军装备、海洋开发、核能应用)领域重要的人才培养和科学研究基地而声名显赫。

在哈工程大的校园里,在世昌路和文庙街的交会处,一座半身铜像傲然挺立,官帽花翎,威风凛凛,这是民族英雄邓世昌的雕像,望着他那坚毅的目光,不禁让人肃然起敬,在这忧国忧民的目光里,一代代哈工程大人以海洋国土为自己事业的基点,把海洋事业当做自己精神世界的归宿,我国水声工程学科的奠基人之一,中国工程院院士杨士莪,就是其中的一个杰出代表。

八十年峥嵘岁月,八十年风云流荡,杨士莪留给我国水声事业太多的印象:我国水下噪声研究的开拓者和水声学术带头人之一、创建了我国第一个理工结合的水声工程专业、我国著名的机械与运载工程专家、最先在国内开展水声定位系统的研制,领导研制并完成一系列具有国际先进水平、用于不同目的的长基线、短基线和超短基线水声定位系统……

走进杨士莪,你会真切领略到一种大家气象,你会真切体会到,真正的“大家”,绝对不只在学术上有令人仰止的成就……

印象之:四海“漂泊” 的“海洋人”

杨士莪籍贯河南南阳,这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自古以来就是文化宝地。新中国成立后,自1955年中国科学院选聘学部委员(1994年改称院士)和中国工程院1994年选聘院士以来,全国的两院院士已达1000多人,至今南阳籍的院士达14人,占豫籍院士的三分之一。

杨士莪祖籍南阳,却生在天津,童年又是在北京度过的,在北京上到小学一年级,恰逢七七事变,书没的念了,带着一箱箱“精神食粮”,全家人开始了逃难生涯,第一站便是故乡南阳,数月之后,南阳沦陷,母亲却没让杨士莪的学业“沦陷”:由于当时在南阳乡下只有“私塾式教育”,所以母亲便成了他的私人教师,从母亲那里,杨士莪完成了小学二年级到四年级的课程。后来,少年时期的杨士莪又随家人辗转到了重庆,就读于重庆著名的南开中学直至1946年夏。

或许正是其少年时代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涯”,让杨士莪深切地体会到国家安全的重要性,也正是由于出身书香门第,即使在抗战逃难时期,全家人被迫多次搬迁,都没有舍得丢下那一大箱重重的、孩子们无比喜爱的书籍:童话、小说、历史故事和科普读物,文化知识的营养,丝丝缕缕地流进少年杨士莪的心田。正是在这种家庭环境耳濡目染的熏陶下,杨士莪从小就养成了渴求知识、刻苦自学的好习惯,也使他和书籍结下了一生的不解之缘。

一辈子与“海洋”打交道的杨士莪,自1953年来到“哈工程大”,他却在这个远离大海的地方度过了近60个春秋,但这60年中,他出差在外的时间合计起来就近30年,每年他都有大半时间在全国各地度过——海上实验、课题论证、决策咨询,以至于有人问及他的家乡时,他便会幽默地说:“我是个四海为家的人。”

印象之:没有“毕业证”的“领航员”

中学毕业后,杨士莪顺利地成为清华园的一名学子,即将毕业之际,一腔热血的青年连毕业证都没拿到就报名参军了。那时大连海军学校刚刚建立,听说学校急需物理教师,又是抗美援朝如火如荼的年代,深受战争感染的杨士莪对祖国建设抱有一腔热情,而且那时候大四的课程也学得差不多了,在作毕业设计,杨士莪当时想了想:人又年轻,这又是个机会,还能为国家出点力、做点实事。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所以当下决定就去大连。去了海校,就算当兵了!这一“去”,他就与清华的毕业证“失之交臂”了。

1952年,国务院筹建我国第一所高等军事工程技术院校——哈军工,急需人才需要从全军抽调高等院校的毕业生,杨士莪成为从大连海军抽调人才之一“奉命”北上;1956年秋天,哈军工海军工程系的政委找到正在该系担任天文测量课教学的杨士莪,通知他努力学好俄语,准备改行研究水声专业。1957 10月,杨士莪在苏联开始了为期两年的水声专业进修学习,两年的进修使杨士莪根据苏方学者的教导,改变了传统的学习观念。他说:“过去我学某项知识,要去图书馆找一本关于这项知识最完整、最全面的书,完完全全地把它‘啃’下来。而现在,我是先找一本讲得比较精练的书,了解知识框架,然后自己研究着往里面添东西。”这可能也正是科学家与年轻学子学习观念的不同之处。同时,在莫斯科的进修也重新燃起了杨士莪的报国梦。他注意到有两个实验室是对中国学生保密的,研究的是潜艇水下噪声,属于军事高度机密。他意识到,凡是涉及到国防的,不管国家和国家之间的关系有多好,都相互保密。我们要干,就得自己干。

1959年参加中苏联合南海水声考察后,杨士莪回国创建了我国第一个理工结合的水声工程专业,因为当时水声专业属于保密专业,基本上是从零起步,杨士莪自编了若干讲义,出版了3本专著,为水声专业奠定了基础,时值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杨士莪就在十分艰苦的生活条件下完成了这项艰巨的工作。“开辟鸿蒙,功不可没”,我国水声界至今都奉杨士莪为“引路人”。

就这样,他在国家的一次次急需中,一次次“被选择”、“被结业”,最终也没能拿到一个毕业证,而他就这样“无证驾驶”60年,把自己这辆车开成了国家水声科学领域的“领航员”。

印象之:骑着“小坤车”的“帅老伙”

多年来,在哈工程大水声工程学院,由杨士莪给学生讲第一门专业课的绪论已经成了传统。身为院士,却亲力亲为地为本科生上课,恐怕这在全国也不多见。

如果这天有课,杨士莪会起个大早:在哈工程大大院里,一个80岁的“帅老伙”,骑在靓丽的小坤车上,车筐里放着一个老式的公文包……这幅景象已成为校园里流传的一段佳话。

院士给本科生上课,自然吸引众人的目光。一位哈工程大的学子回忆道:几百人的大课堂,杨院士不开麦克风就开始讲课,他的声音很洪亮,言语比较慢,但是思路很清晰。他告诉我们:“学习专业知识切忌死记硬背,水声学里头那么多公式,背是背不过来的,比如要学好《声与振动基础》,记住一个波动方程就可以了,别的都可以推出来。”末了,他还幽默地告诫我们:“该记住的波动方程一定要记住啊,要是专业课没学好,可别怪‘姓杨那小子’忽悠你们!”他此话一出,同学们都笑了。

杨士莪上课时,眼光平静睿智,态度平和淡定,语调平缓有条理,一如他平时说话的风格,一堂课下来,你会发现他讲的内容信息量很大,而且通俗易懂。更让人钦佩的是,院士虽然已年过八十,站在讲台上却似乎不知道累,每次都滔滔不绝,一个下午的课,他中间只休息一次,一次性讲一个半小时,休息二十分钟,还能再讲一个半小时。这样的精神头,可能一些年轻老师都做不到。好多人可能会认为杨院士那么忙,见他一面肯定比登天还难,其实不然。尽管杨院士经常出差、出国交流甚至出海做实验,但他回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学生确定上课时间。有时候他上午刚回学校,下午就赶过来给学生上课,占用节假日上课也是常事,而杨教授从不会因为占用自己的休息时间而不高兴,反而频频因为不得不在周末或者节假日上课而向学生道歉。

如今,由他倡导的人才培养与科学研究紧密相结合的模式在水声工程学院得到了很好的实现。从哈军工到哈船院,从哈船院到今天的哈工程,杨士莪院士带领水声工程学院始终坚持走教学与科研相结合的道路,科学研究水平高,人才培养质量高,曾经创造出哈尔滨工程大学历史上的许多第一:第一批博士点、第一个国家重点学科、第一批国家级重点实验室、第一个国家科技进步奖一等奖……在人才培养方面也保持着学校诸多纪录:毕业生就业率最高、考研率最高、四六级通过率最高、基础课平均成绩最高……这一切,都是杨士莪院士教育思想的体现与证明。

印象之:年逾八十的寻常日子

除去学界泰斗的身份,还原一个真实的杨士莪:他是夕阳西下时,漫步在林荫道上,与老伴儿相扶相搀、相濡以沫的丈夫;他是华灯初上时,守候在餐桌前,等待儿女按下敲门声、起身去开门的父亲;他是东方泛白时,早早地起床,叫醒孙子们、送他们去上幼儿园的祖父。

由于工作性质,杨士莪经常出差,或是到海上做测试,或是到外地讲学,但不管到什么地方,都会时常给家里打电话,他自己也会开玩笑地说“先跟老婆大人汇报一下行程”。有时候在外地做实验,晚饭之前必是先跟家里通完电话再吃饭。他曾对采访的记者说,他的夫人身体欠佳,已经出现三次脑血栓、一次脑溢血。家中虽请了位保姆,但是只要一有时间,杨老还是亲自操持家务,给妻子拿药端水、服侍多病的老伴,“有时候出差,我怕她在家里闷,就尽量带她一起出去,散散心,让她更高兴些。”

由于他忙于事业,又常年出差,便无暇顾及子女的教育,他说:“如果他的实力就是做个工人或者木匠,那就让他好好做木匠。不必要求别的。”他有三个儿子,一个没考上大学去当了工人,通过在夜大的学习,取得了本科学位,之后又考取了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生研究生。

他平时衣着俭朴、平易和蔼,一件旧夹克,一件羽绒衣,他一穿就是多年。据说哈工程大有这样一个段子:如果有谁的衣服穿得不讲究,大家便会开玩笑似的说:“这风格你也敢穿?你以为你是杨士莪呢!”言外之意,在杨院士使得,在别人则使不得,因为服装有时是身份的标志,而杨院士已不需要这种标志、不需要任何的粉饰了。但在需要的场合,杨院士绝对西装革履、一丝不苟。

如今,已年过八十的杨士莪一年中仍有1/3的时间奔波在外地开会,承担课题的同时还带研究生,由于年事已高,他大部分时间在家工作,“白天工作,晚上看报纸,抽空骑自行车出去溜达一圈。”杨老这样描述他的生活状态。(王月)

转自《科学时报》201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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