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华

一代宗师徐舜寿 怀揣航空报国志向

2010-09-29 |

来源:2010-08-17 东北新闻网

宋蜀碧近影 陈戎摄

1946年结婚照

  也许很多人还不太熟悉科学家徐舜寿、翻译家宋蜀碧,但这对才华横溢、为祖国贡献多多的知识伉俪却值得描述。适逢俄国文学大师托尔斯泰逝世百周年纪念,我们特去拜访了《托尔斯泰传》(艾尔默·莫德)的中文译者宋蜀碧。

  宋蜀碧女士耳聪目明,微笑着与我们交谈,却没有过多地提及她倾尽半世心血完成的百万字译著,而是更多地回忆起伴随着这部译著的坎坷沧桑,还有她一生挚爱、与译著有着万千联系的丈夫徐舜寿。说起与徐舜寿共同生活的美好时光,耄耋老人露出青春的笑靥;而谈到丈夫的含冤离去,她又禁不住热泪盈眶,难以释怀。

  打开《托尔斯泰传》,书的扉页上写着:“谨以此书献给舜寿,愿他的灵魂永远安息。”

  今年5月刚刚付梓的宋蜀碧自传《我的回忆》,全书的最后一句话让人读之泫然:“也许明年,也许后年,我将与他相聚,相伴,我们将安定、幸福地长此生活在一起。”

  人们常说“郎才女貌”,而宋蜀碧除了天生丽质外,亦才情卓然,其译著思路清晰,文笔洗练,语气与语调间透出基于良好教养的庄重与典雅。而她的丈夫徐舜寿,乃为新中国飞机设计事业的一代宗师,堪称航空工业一颗璀璨的星辰,至今还被他的同行们所崇敬与怀念。

——这是一个怎样的爱情故事,又是怎样的一首报国诗篇?

  1 朝晖起处君何在

  提到徐舜寿这个名字,业外至今鲜为人知,但若提到其胞兄徐迟,却是闻名遐迩。徐迟的文学作品,影响了几代中国人,他的报告文学让中国人了解了哥德巴赫猜想。而徐舜寿则是怀揣航空报国的远大志向,一生奋力问鼎我国航空工业的“哥德巴赫猜想”——在中国航空工业尤其飞机设计事业的发展历程中,他有着突出的历史地位与贡献。

  1958726,我国自主研制的第一架飞机“歼教-l”顺利飞上了蓝天,开创了我国航空工业发展的先河。叶剑英元帅代表中央军委参加了庆功祝捷大会。而担任“歼教-1飞机总设计师的就是当时41岁的徐舜寿。

  19568月,徐舜寿主持创建了我国第一个飞机设计室,并担任主任设计师。他呕心沥血,把整个身心投入到飞机设计事业中。由他亲自带出的团队、在他直接领导下培育出的飞机设计人员,如顾诵芬、冯钟越、屠基达、管德、陈一坚……遍布我国自主设计机型的重要岗位,支撑着航空科研事业的脊梁。由他主持、组织和亲自设计的飞机歼教-1、初教-6、强-5、歼-6、轰-6、运-7……大字书写在新中国的航空工业发展史上。

  然而,正当徐舜寿要为各种新型飞机设计施展自己的才能时,十年动乱开始了,他遭到残酷迫害,受尽折磨,于196816不幸去世。约30年后,他的三姐夫伍修权还曾深情撰文说:“他只活了50个春秋,正当壮年。我们许多熟悉他的同志,为他的过早去世,为我国航空科研事业的重大损失,深深感到痛心和憾恨!

  40年生死两茫茫,独坐黄昏谁是伴。

  耄耋之年的宋蜀碧每当回想起在“文革”中的种种遭遇、丈夫的惨死,往往仍不免有万念俱灰的感觉。她常常在努力探索中,循着丈夫一生的经历,力图弄明白一些原来不懂的事情。在回忆录中,她写下了这样的话:“我已年过八十,来日无多。近年来,我从阅读书报中,逐渐感悟到人世间的万事万物,并非一切都可凭借现在掌握的科学道理解释清楚。”

  更多时,她捧读丈夫最后将近一年时间给她的、被抄走后最终又还回来的书信,和他倾心交谈,仿佛又回到过去的岁月。昔日情景历历如在眼前。

  2仙侣共舟水之涯

  “蜀江水碧蜀山青”——出身书香门第的父亲宋诚之也许是出于对白居易诗句的喜爱,给1924年出生在成都平原的她起了这样一个好听的名字——蜀碧。她上有三姐一兄,下有二弟。父亲中学时代即酷爱英文,博闻强记,有“活字典”之称,应聘担任成都高师、四川大学、华西大学等校的英国文学教授。

  宋蜀碧从小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养成勤奋认真、纯真坦诚的优良品德。她美貌、聪慧而又活泼、灵动,时不常会冒出一些精灵古怪的念头,做出一些特立独行的举动,显现出某种大胆乃至叛逆的性格和气质。中学时,被同学送予昵称“宋猫”。1946年,宋蜀碧毕业于华西大学英语系,专攻外国文学。

  故乡南浔的儿子徐舜寿则生于1917821193720岁时毕业于清华大学机械系航空专业,20世纪40年代就开始从事航空事业,194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64年被授予中国人民解放军技术上校军衔。哥哥徐迟这样追忆徐舜寿:“那时并不知道,我全家的灵气却是集于他一身的。他后来长得轩昂,仪表非凡,品学兼优,吸取知识比海绵还多还更饱满。”

  被徐迟称为“水晶晶的家乡”南浔是浙江省历史文化名镇。徐舜寿的曾祖父徐延祺曾是紫禁城内太和殿旁的军机处行走。祖父徐麟年,家教甚严。父亲徐一冰曾创办中国历史上第一所体操学校和第一个现代体育刊物《体育杂志》,奠定了属于“我国第一代的,居于第一位的现代体育家的身份”,后又卖掉全部家当开办了南浔镇贫儿教养院。

  如江河行地,南浔徐氏一门,徐一冰、徐迟、徐舜寿父子三人,在不同领域都创造性地开拓了自己的事业,做出了令世人瞩目的成就。

  宋蜀碧与徐舜寿的相识十分偶然。1942年,高中毕业的宋蜀碧等待大学发榜时到朋友家玩,几个人一起打桥牌聊天。那天和她打对家的是一个相貌英俊的陌生人,身材修长,有双明亮机敏的大眼睛,举止很文雅,似一缕金风。这个年轻人就是徐舜寿,当时正在成都工作。

  牌桌上,宋蜀碧听年长自己七岁的徐舜寿讲了许多走南闯北的故事。随后她就不断地收到他的信。她听朋友说,他几次去过那朋友家,总是在大门口问问宋小姐去没去,如果没去,转身就走了。一来一往,他们的信写了下去,她的回信充满睿智,人又美貌可爱而俏皮,宛如玉露一掬。渐渐地,他们每星期都会见面。

  两人相识之初,时年18岁的宋蜀碧也会对徐舜寿做些有趣的事,她常忆起那个恶作剧:“41是西方的愚人节。我给舜寿写了一封信说,我已随家人离开成都,去很遥远的地方了。41那天下午,传达室的男孩在宿舍楼下喊我,说外面有人找!我急急忙忙跑出去,一看是舜寿。他看见我,笑笑说:‘你不是走了吗?’”然后,他们又和往常一样,沿着体育场旁边那条垂柳飘拂的大路,朝华西后坝走去。他对她说:“你这封信写得特别好!看完信,我掉泪了。后来想想,不大对,再仔细看看,信是41写的,但邮戳是31日,这才想起原来今天是愚人节。上你的当了!”

  有一天宋蜀碧收到一封信,是徐舜寿寄来的,摸着软软的,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把信封撕开来,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朵嫩黄色的雏菊。看来是刚采下来的,仿佛还带着水汽。信纸上只有一句话:“我爱你,空口无凭,立字为据。”她的心禁不住怦怦地跳了。其实从他身上,她早已感受到他对她的爱。而此刻她意识到,她也是从心里爱着他的。

  啊,我奉雪山为赠品。

  啊,君收云海作诗声。

  两人终以共同的志向及对文学、音乐的爱好走到一起,19469月在成都举行了婚礼。

  3奇功奇业建辉煌

  1951428,中央重工业部航空工业管理局成立,地点在沈阳(后迁回北京)。同年7月,徐舜寿从华东军区航空处航空工程研究室调往沈阳,进入航空工业局。从1954年开始,航空工业工作的重点由修理转向制造,而且仿制新机工作的形势很好。

  “一五”期间,航空工业顺利地完成了从修理到仿制的过渡,在创建时期取得了长足进步。后来,有人把这一时期称为中国航空工业的“黄金时期”。在一系列新机型的研制工作中,徐舜寿做出了重要的贡献。被毛泽东主席签署嘉奖信的飞机初教-5(雅克18)的正式试制计划就是在苏联专家协助下,由徐舜寿在1954年初亲手编制的,苏联专家称他为航空工业局的飞机总工艺师。

  19568月,航空工业局分党组织做出了从仿制到自行设计战略转变的决定,发出了在沈阳112厂成立新中国第一个飞机设计室的命令。徐舜寿被任命为飞机设计室主任设计师。

  奇志奇思展奇才。

  奇功奇业建辉煌。

  这曾是他多少年“航空报国”的梦想!

  徐舜寿接到命令后,由衷地高兴,立即打点行装,只身前往当时生活条件比较艰苦的沈阳。而宋蜀碧则和一儿一女留在北京家里。知道他是去干他喜爱的飞机设计工作,全家都为他高兴。有时吃过晚饭后,宋蜀碧会带着一双儿女去东单路口买一包刚出锅的糖炒栗子,在寒风中低着头走回来。有时风大了,他们得背过身去走几步,但心里是暖和的。到家后,糖炒栗子还热着呢。于是娘儿仨坐在火炉旁边,一面吃着又香又甜的栗子,一边说话,或是孩子听妈妈讲故事。

  两人婚后的20多年里,尤其1949年以后,他们各自忙工作,徐舜寿走南闯北,仅大的调动就有五六次,聚聚散散,鱼雁传书是常事。等孩子们入睡后,她摊开稿纸开始她的翻译工作,有时会给丈夫写信,生活温馨而有趣。有时他回北京,全家人高兴得就像过年。后来他们有了儿子小三儿。

  1958年,宋蜀碧带着孩子调往沈阳。

  1961年,徐舜寿调到新成立的601所(沈阳飞机设计研究所)任技术副所长。

  1964年的一天,徐舜寿对妻子说,他将调到西安附近的一个研究所。宋蜀碧略微有点吃惊,新机试制即将开始,为什么这时候调动呢?她问他,这时候你愿意调走吗?回答是:“只要是搞飞机,到哪儿都行!”

  这年夏天,徐舜寿举家迁往陕西,新的研究所在相距西安140公里的阎良镇。这是他们1949年以后的第五次搬家。在阎良的六院十所(即后来的603所),徐舜寿任副所长兼总设计师,开始了他的第三次创业。他在这里组织领导了伊尔-28飞机的改装后风扇涡喷发动机的设计等工作,并为运-7的研制做了积极贡献。

  4擘钗破镜难别离

  19666月的一天,四清工作队通知徐舜寿,沈阳601所要他立即回去。原来他们已准备了成百上千张大字报,布置三天内要将他作为“资产阶级学术权威”打倒,进行批判。没想到,夫妻这一别,竟然是将近一年的时间,他们又回到书信不断的日子。

  在暂时“平静”的时刻,徐舜寿便到图书馆和情报室借书籍、资料来学习。后来有技术人员给他拿来美国军标《MILF8785B有人驾驶飞机的飞行品质规范》,他就独自在招待所翻译,以便给飞机研究作好技术准备。

  他又无时无刻不在惦念妻儿:

  “2730日来信收到,知道汶回来了,还准备去延安,那应该坐火车到铜川后步行去的。如果有老师一起,并且准备得好,那走一趟很有意义。……还有要带点药、纱布、红汞等等。”

  19674月,徐舜寿终于被允许回阎良603所。他以为就要回到自己盼望已久的技术工作岗位了,该有何等“漫卷诗书喜欲狂”的兴奋!行前在给妻子的信中写道:

  “我最近算了一下账,是195610月来沈阳,开始搞这一行的……到十所两年多,还是1964年六七八3个月和1965年三四月做了一点事。其他基本都没有沾所里的技术工作边,这样下去可真很难工作得好。等这次运动过了,得从长计议一下。”

  他该是怎样“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的期盼和展望!

  令人遗憾的是,他永远不可能从长计议了。回到603所后,他马上“靠边站”了。随着“文革”动乱的加剧,“资产阶级反动权威”、“走资派”、“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特务”等莫须有的罪名横加在他的身上,他被无休止地、残酷地批斗、审讯、逼供、关押、强劳、殴打,被强行服用残害身体的药物……所受的非人折磨,史料记载,令人不忍卒读!

  1967年的冬天,是宋蜀碧一生中度过的最寒冷的日子。

  有一天,徐舜寿轻声地对妻子说,“要是我不在了,你会好好地活下去吗?”妻子泪流满面,轻轻地点了点头。几天后,宋蜀碧去给他送粥,他对妻子说,看见窗外一个孩子在地里掰苞米,他想到了小三儿,心里很难受。妻子对他说:小三儿不会去掰苞米,我会照顾好他的。又过了一天,他又对她说:他们说要给我换一个地方,大概是监狱。妻子立即宽慰他说:“不要紧,就算真给你换一个地方,我也会和你一起去的!”

  形势越来越紧张。深夜,宋蜀碧将他们从相识到结婚,四年间写的、两个人加起来四百多封、不知什么时候被徐舜寿都按时间顺序整理好的信,心流着泪、颤抖着手,一页一页地投进炉子里烧成灰烬。那是他们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的点点滴滴的详尽记录,是他们共同编织的美丽的梦。本来是封存在箱子里的,他们没拆开读过。他们约好,到老年再来重温年轻时的旧梦。但是,那场史无前例的劫难,恐深文周纳,又人命危浅,哪容留下一包旧信呢?

  196816,徐舜寿在当天又被残酷迫害后溘然长逝。没有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也离开了他一生钟爱的航空事业。

  遗体火化时,火化工人说:“这个人是非正常死亡的。正常死亡的人火化后的骨灰应是白色的,而这个人火化后的骨灰是发黑的!”

  5留予他年说梦痕

  徐舜寿离世后,他们的大儿子徐汶正在读初中。许多年以后,宋蜀碧才听他要好的同学说起,他们几个常常坐在第八研究所大操场的篮球架旁边,谈着将来怎么办。这几个同学,当时有的已被抄家,有的父亲已被隔离审查。他们谈一会儿,哭一会儿,好久好久才各自回家。这一切,徐汶从未对妈妈讲过。

  小儿子徐源当时才10岁。有一天对妈妈说:“我快点长到18岁就好了!”“为什么呢?”“18岁就可以当钳工了!”“可是你得念书啊!”“不,我到18岁当钳工,你就不用养活我了,你的负担就轻了。”宋蜀碧听了心如刀割,她才10岁的儿子已在艰难地思考自己将来的出路。

  紧接着,宋蜀碧过了8个月逃亡的日子,孩子们被不停地辗转寄居在亲戚家。为了把孩子们培养成人,为了丈夫的遗愿,遇有冤狱当然要逃生!但她最终还是被“捉拿归案”。196881,她开始了9年被专政的生活,打扫猪圈,掏粪坑,后又被定为“现行反革命分子”。

  一天,来豆腐房劳动的一个后勤处的人对她说,器材处仓库里有一箱子书,全是外文的,大概是徐舜寿的技术书,你去拿走吧。她急忙跑到器材处仓库去,地上有一个不大的木箱,一看,里面果然全是他们夫妻的书。有狄更斯选集,有托尔斯泰短篇小说集,有司各特的小说,有《莎士比亚全集》和徐舜寿托朋友从国外买回的《托尔斯泰传》原著等等。这些书失而复得,使她喜出望外,也令她百感交集。

  夜里,在狭窄的小厨房里,她如饥似渴地阅读着那些书。然后,将这些世界名著讲给孩子们听,三个孩子都听得聚精会神。

  早已居无定所的他们只有一间屋子,屋外是老乡的厕所和积肥的大粪堆,屋里顶棚上老鼠跑来跑去,吱吱地叫着打架。生活艰辛,前途又渺茫,但是,她好像一下子富有了,在凛冽的寒风中感到了温暖。那些读书的夜晚,是娘儿四个在万般无奈的困境中唯一的一点儿欢乐。

  是1976年那个十月的到来,才让宋蜀碧拨开云雾又回到了阳光下。1977年的冬天,最是她扬眉吐气的日子。劫后余生,喜泣文光射斗牛。她的两个儿子在恢复全国高考时同时考上了大学。

  1979年,宋蜀碧调到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历史研究所工作。同时,在相隔30多年后,她又着手继续补译《托尔斯泰传》。1943年初,在重庆,徐迟应友人之约翻译了英国人艾默尔·莫德著的《托尔斯泰传》(上下两卷)其中的一部分,1947年交给刚大学毕业的宋蜀碧继续翻译。但第二年她补译完第一卷后,出版部门被国民党查封,译稿下落不明。所幸很久后失而复得。1953年徐舜寿委托朋友辗转买到两卷合订本,她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译完第二卷。可是出版社还是以“不宜出版”为理由退回。稿子退到徐迟那里,“文革”中,被徐迟的夫人巧妙地藏在碗柜里,才躲过劫难。历经坎坷后,译著终于在20015月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

  与托尔斯泰其它的传记不同,这部传记的原作者是精通俄文并熟悉俄国生活与托尔斯泰思想的、托尔斯泰本人的好朋友。他和夫人用英语译出了几乎全部托尔斯泰著作,他翻译的作品都给托尔斯泰看过,包括这部传记的最初版本。

  经历了十年浩劫,再来翻译这部传记,宋蜀碧觉得比起当年刚离开大学不久,对人生、对世事、对托尔斯泰所处的时代和他的思想,都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有了更多的领悟和感受。

  同时,她还与小儿子徐源合译了一本美国出版的《数学大师》,译书曾一版再版。

  在世界史所工作了近十年之后,她于1987年离休。这之间她参加了《美国社会思想史》、《我的中国》等大量著作的翻译工作。

  6余霞如绮尚满天

  徐氏一门以诗书传家,重情操育人。徐舜寿与宋蜀碧的三个子女历经家庭变故,艰苦玉成。几十年过去了,宋蜀碧可以告慰丈夫的是,他们的孩子都已从艰苦的岁月中成长起来。女儿徐汎,自学成才,如今是联合国世界旅游组织旅游专家委员会委员,退休后仍在忙于赴各地讲课、评审等工作。长子徐汶,经过八年在砖瓦厂当工人的长期磨炼,终于在1977年恢复高考时,考入西北工业大学,成为航空战线的一名高级工程师。次子徐源,下乡务农数年,也于1977年考上大学,如今早已是美国一所大学数学系的终生教授。

  斗转星移几十年,人们没有忘记徐舜寿。

  2005年的5月,清华大学航天航空学院成立一周年之际,徐舜寿的汉白玉全身塑像正式落座于母校的航天航空学院。

  200412月,徐舜寿的故乡浙江省湖州市建历史文化名人园雕塑长廊,作为入选的五位科学家之一,他的铜像树立在故乡的文化广场上。

  在宋蜀碧和孩子们倍感痛心、哀伤的地方,1989530,阎良603所举行了隆重的徐舜寿铜像落成及揭幕仪式。塑像栩栩如生,英姿飒爽,目光坚毅,一如他生前对航空科研事业孜孜不倦的追求。1992年,603所设立了“徐舜寿青年科技进步奖”,那是603所的后来人给予徐舜寿的最高礼赞。

  是的,人们有理由相信,志书总由后人写,更何况殷鉴不远——塑像下,有奸雄过此,仔细思量!

  20083月,清明节前夕,宋蜀碧和徐汎、徐汶一起回到徐舜寿的故乡,将他的骨灰安置在当地的陵园。那是一片开阔、宁静、绿草如茵的陵园。北面两棵大树下,是徐舜寿的父母和兄长徐迟夫妇的陵墓,右边是他的三个姐姐徐曼珠、徐和、徐曼倩的陵墓,左边即是徐舜寿的黑色大理石的陵墓,简单、朴素。在这片宁静的陵地里,徐舜寿与亲人们安息在一起,从此远离人世的纷扰。

  面对着徐舜寿的陵墓,宋蜀碧为他坎坷的命运和不幸的遭遇感慨万端,也为他能够有这样的归宿而欣慰。她从心底默默祝愿丈夫的灵魂永远安息!

  如今,不仅宋蜀碧,不仅他们伉俪之子女,所有致力于航空工业事业的同仁们都仍这样怀念他——徐舜寿的一生,以美丽的朝霞开始,复以绚烂的落日告终。虽含冤而死,悲愤而无奈,然落日之后尚留下了余霞如绮的西天,令人仰望!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