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华

泰戈尔访问清华园

2016-10-28 | 金富军 | 来源 《团结报》2016年9月8日 |

1924年泰戈尔在清华,左起张彭春、徐志摩、张歆海、泰戈尔、曹云祥、辜鸿铭、王文显。

“吾人居此霭祥可爱之乐国,得聆此诗哲环琦之高论,不禁心旷神怡,觉天下事无事不乐,天下物无物不美矣。”这是1924年清华学生在清华园亲炙泰戈尔的感受。抒情的语调不免夸张,但能反映出一代诗哲对清华学子的震撼。

泰戈尔(1861-1941),印度伟大的诗人、文学家、艺术家,著名的社会活动家。1913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成为第一位获此荣誉的亚洲人。1924年,是泰戈尔第一次访华,这次访华与此前罗素、杜威访华等一并成为20世纪中国文化界的大事。

清华与泰戈尔的关系,可以追溯到1917年4、5月《清华周刊》发表《印度诗人塔果尔传TAGORE》,介绍了诗人的生平、事业与思想,是国内较早的较为全面介绍泰戈尔生平与思想的传记。到了1918年夏,《清华周刊》一篇文章高度评价泰戈尔文学,称赞其著作“对于祖国适足唤起人民爱国之天良而慰其琐尾流离之困苦。对于世界,使吾人油然而生民胞物与之心,而祝其有恢复自由之一日也。”1919年6月,《清华周刊》还曾发表吴景超翻译的泰戈尔的短篇小说《小主人》。

1923年,泰戈尔访华的消息传开以后,清华同学以“望穿眼”来表达其欲一睹诗哲风采的心情。为了使师生更好地了解泰戈尔的作品与思想,《清华周刊》特意约请毕树棠先生撰文《泰戈尔研究指南》。《指南》收集了从1913年至1923年十年间国内主要期刊上摘录有关泰戈尔传记、戏剧、诗歌等的介绍、评论、分析等文章74篇,并简要介绍文章大意。同时也收录了此一时期美国杂志为主发表的83篇英文论文索引,这可以说是当时国内最为全面的泰戈尔论著目录。

到1924年泰戈尔来访,清华图书馆收藏泰氏英文著作25种。《清华周刊》以及图书馆的资料为清华师生提供了非常丰富的信息。

1924年4月29日下午,泰戈尔与徐志摩等赶赴清华。5月5日,泰戈尔离开清华返回城里。泰戈尔下榻清华后工字厅,受到非常细致周到的接待,学校安排又舒服又安闲,让泰戈尔在忙碌的旅行期内总算受用了几天的清福。

4月30日休息一天后,5月1日晚,泰戈尔为清华师生做了演讲。作为泰戈尔当晚演讲预备,梁启超于下午3点至5点,对清华学生做中印文化关系以及泰戈尔介绍的演讲。梁启超回顾了古代中印文化交流,指出古代印度对中国文化有两方面重要影响。“一、教给我们知道有绝对的自由——脱离一切遗传习惯及时代思潮所束缚的根本心灵自由,不为物质生活奴隶的精神自由。”“二、教给我们知道有绝对的爱——对于一切众生不妒不恚不厌不憎不诤的纯爱,对于愚人或恶人悲悯同情的挚爱,体认出众生和我不可分离,‘冤亲平等’、‘物我一如’的绝对爱。”除此之外,印度还从音乐、建筑、绘画等方面对中国产生了巨大影响。梁启超称赞泰戈尔为“马鸣菩萨”,“我盼望他这回访问中国所发生的影响,不在鸠摩罗什和真谛之下。”

当晚8点半,泰戈尔在大礼堂对清华师生发表演说,徐志摩担任翻译。这次演讲事先没有预备,诗人是凭借自己敏捷的才思、真挚的情感,珠玑般的妙语如长江大河源源不断。

演讲中,泰戈尔呼吁清华同学要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人类的文明正等着一个伟大的圆满,等着她的灵魂的纯美的表现。这是你们的责任,你们应得在这个方向里尽你们的贡献。”他劝告清华同学要坚持生活的美的原则,不要被物质主义的毒素玷污了纯洁的灵魂。希望清华同学“努力去建设一个世界的文化。”

泰戈尔在清华的演讲,尽管仍坚持批判物质文明,宣扬精神文明,但语气相对此前历次演讲,已大为缓和,并且语气多了一份惆怅与无奈。泰戈尔甚至伤感地说:“我是倦了,我年纪也大了,我也许再也不能会见你们了,这也许是我们最后的一次集会。因此我竭诚恳求你们不要错走路,不要惶惑。不要忘记你们的天职,千万不要理会那恶俗的力量的引诱……保持那凡事必求美满的理想,你们一切的工作,一切的行动,都应得折中于那惟一的标准。”

5月3日晚,学生会开全体学生大会欢迎泰戈尔访问清华。当泰戈尔步入大礼堂时,全体同学起立致敬。落座后,首先由学生会干事部主席致开会辞。接着,同学们唱校歌。歌毕,冀朝鼎代表全体同学致欢迎辞,欢迎辞“意气壮巍,道东方之文献;情意虔恳,言欢迎之热诚。”会上,同学们还表演哑剧、国乐、昆曲等节目。泰戈尔对国乐表现出浓厚兴趣,一曲完毕后,意犹未尽,请同学们再弹奏一曲。

在清华期间,泰戈尔还接受了清华同学的采访。清华同学十分珍惜直接聆听大师教诲的机会,不但领略了泰戈尔的诗哲风采,还就“西洋文明迫成之饥窘问题,应常何样解决。”“他所信仰的上帝究竟是否与耶稣教的上帝有分别?”“对人猿同祖说的真假有何见解?”“对基督教中所谓罪恶(Sin)有何主义?”等社会、人生问题,与泰戈尔进行了交流。

清华之行,不但让年老疲惫的泰戈尔得到良好的休息。与清华师生宽松自由的交流,也使诗人精神极为愉快。徐志摩观察到:泰戈尔与学生们“谈论人生问题——自宗教至性恋,自性恋至财政,不仅听着的人实惠,讲的人不受形式拘束也着实地愉快。”“听老人的口气似乎他自己以为与学生们的谈话是很投机的。”

英文教师王文显形容泰戈尔“其状高臞,其发灰白,其体从容而尊严,其音和平而甜美,其举动不用矫揉造作。”历史教师陆懋德认为“泰氏实有一种感人之态度。令人一见而知性情之冲淡,胸怀之坦白,心地之光明,人格之高尚。”同学们反映“太氏温蔼可亲,且善为青年劝导。”称赞泰戈尔清华之行“实在是我们最引为荣幸,并且在清华的历史上最值得纪念的一件事情。”泰戈尔让学生心潮澎湃,“是因为他带了一份极珍贵的礼物来送给我们享用。这份极宝贵的礼物就是他那伟大的人格。”

泰戈尔回国后,1925年在加尔各答将在华演讲结集出版,题为《在中国的谈话》,其中第三部分“与学生的谈话”主要是他在清华的讲演,反映出诗人对美丽的清华园、对热情好客的清华师生深刻的印象。清华园之行,也成为这次重要的中印文化交流中浓重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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