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林在北大百年校庆时说:北大历史上有两位校长值得记住,一位是蔡元培,另一位是丁石孙。
《有话可说——丁石孙访谈录》,袁向东、郭金海著,湖南教育出版社2013年7月出版
最近收到好友郭金海寄赠的他与袁向东合作的新书《有话可说——丁石孙访谈录》(以下简称《访谈录》)。《访谈录》较为完整地叙说了建国初期大学毕业的丁石孙所经历的社会变革和人生的酸甜苦辣。袁向东、郭金海两位作者与丁石孙的访谈始于2009年。丁石孙在其简短自序中说:“两年来,他们对我作了系统的访谈……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楚了,有些可能会记得不准确,所谓‘如实’,只是一种理想。但我在口述过程中,力图避免个人好恶,尽量做到客观。我想这本访谈录对我而言是对往事的回忆,也可以使有兴趣的人对我的一生有个大致的了解。”
之前,我对丁石孙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北京大学的数学教授,曾当过北大校长,后又步入政界。2004年12月12日,我赴天津参加陈省身先生追悼仪式,目睹坐着轮椅的丁石孙在进入吊唁大厅时,坚持不要人搀扶,独自一人非常艰难地离开轮椅,一步一步地往前挪步,向陈省身鞠躬道别。场面极为感人!丁石孙是带病前去送行,表达对陈省身的哀思。
粗读《访谈录》,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丁石孙确实是位好学生、好教授、好校长、好官员。好在他读书用功,学术求精,校务求真,从政求实。
他1944年考入上海大同大学电机系,因怕画图,一年后转习数学。他的数学老师雷垣教授回忆说:“丁石孙功课相当好,但沉默寡言。他与我的外甥女杜融融,还有蔡元培之女,以及一位顾佛女士都同班,常在一起评论国事,还邀我参加。”1947年5月,丁石孙因参与学运而被捕,最终被大同校方开除。1948年,他作为插班生考入清华大学数学系,成了杨武之、段学复、闵嗣鹤、华罗庚等清华教授的学生,真正走上了数学之路,1950年毕业留校任教,1952年院系调整转入北大数学力学系。1981年被任命为北大数学系主任,1984年被民选为北大校长。
他是数学家、数学教育家,从事代数与代数数论的教学与研究,对数学教育的目标和方法提出了独到的见解。他提出了程序自动化的研究课题,是在中国开展代数数论研究的倡导者之一。他说过:“一个人,一个国家甚至一个民族,对待数学,重要的不是公式,不是定理,而是它的方法。”早在1956年,丁石孙就提出过数学思想发展的研究,称此研究“将有助于对今天数学的正确了解,从而能指出今后数学发展的方向”。
1982年底,丁石孙到美国哈佛大学做一年的访问学者,集中精力学习椭圆曲线的算术理论,不把写论文作为目标,为的是回国后推动中国数学的进步。哈佛大学数学教授、美国科学院院士格里菲斯说:“丁教授与其他访问学者很不一样。”
在大同求学时,丁石孙只想着念完数学系,去中学当一位数学老师。在北大数学系从教40多年,从没有想过要当官,却意外地被推上了校长的官位。在校长任上,他兼容并包,游刃有余,抓食堂改革、推管理科学中心、办北大方正,让我们看到了他卓越的领导才能。在应付学生事件时,他从容自若,坦诚相对。他认为年轻人往往会冲动、狂妄,想做点惊天动地的大事。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有冲动,人才会进取。难怪季羡林在北大百年校庆时这样说:北大历史上有两位校长值得记住,一位是蔡元培,另一位是丁石孙。
1996年,丁石孙当选为民盟中央主席,随后,又出任了两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他是带着较为踌躇的心态进入政坛,“准备上下左右前后都要战斗”。由于不习惯讲套话,他自嘲到民盟后“学坏了”,但其内在的诚实、儒雅及平易近人赢得了越来越多人的热烈掌声。
《访谈录》收录了丁石孙1999年撰写的题为《北大精神》的文章,让读者对“北大精神”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丁石孙在文中指出:“到北大以后,我从一些前辈学者的治学风格,从同事们为人处世的准则,从大家言谈中表现出的思想的自由与开阔,清楚地感受到北大精神的存在。”他认为“科学与民主”、“兼容并包,求同存异”都是“北大精神”,但最为核心的东西是尊重人,尊重人的个性,尊重人的自由发展。1913年,中国现代大学最早的数学门(系)诞生于北大,经过冯祖荀、江泽涵、段学复、程民德、丁石孙、姜伯驹、田刚等一代又一代数学人的薪火相传,一百年来一直是中国数学教育与研究的重镇,为北大增光添色,让北大精神发扬光大。
《访谈录》还公开了丁石孙65岁生日那天写的遗嘱,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不留骨灰,回归自然。其中第3条还这样写道:“也许我死后还有一点现款,请把我的一份(依据法律)捐给北京大学数学系,如何使用由数学系决定。我对数学是有感情的。”如今,丁石孙已86岁高龄了,由衷地祝愿他健康长寿!(钱永红)
转自《中国科学报》2013年11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