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然,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三峡集团原总工程师、科技委员会顾问。
一、甘入苦海的红色工程师
张超然同志是清华大学水利工程系1965届毕业生,按清华惯例,以毕业年份的数字冠于系名为代号,简称“水五”。他们被称为清华“最成功的一届”。时任清华大学校长蒋南翔对学生培养的定位是“红色工程师”。仅水五班,就涌现了前国家主席胡锦涛,原水利部部长汪恕诚,以及张超然院士等多位杰出校友。毕业分配时,张超然同志毅然选择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虽然他的故乡远在浙江温州,但他还是做出了支援西部水利建设的决定。
习近平总书记当年去正定时曾说过:“只想着过舒适的生活,是平庸的追求。我是准备入苦海的。”张超然同志也用自己的一生践行了何为“甘入苦海”。不到30岁的他,告别了年轻的妻子和襁褓中的女儿,放弃了高等院校和工程院所给出的高额待遇,义无反顾地走进了大山深处,陪伴大江大河50年。他的身影,早已镌刻进三峡、向家坝、溪洛渡、乌东德、白鹤滩、二滩等一座座巍峨静立的大坝,他主持或参加建设的水电站装机总量就占到全国的三分之一。
张超然同志常说:“怕苦就不要学水电,干水电就要准备吃苦。”这种苦,一方面是水电项目多地处偏远地带,环境恶劣。金沙江下游水电开发期间,张超然同志几乎每个月都要在湖北、四川、云南、北京三省一市之间往返奔波,特别是溪洛渡工程施工前期,进场道路崎岖狭窄、坑洼不平,每次下飞机后还要继续十几个小时的舟车劳顿。更苦的还是长期困扰水电建设者的“四难问题”。因为工程急、任务重,张超然同志20多年没回过温州老家,连续多年在工地上过年,小女儿很小就被送回了外婆家,两个女儿结婚,他都未能出席婚礼……
当时刚结婚不久的小女儿打电话来,却坚持着只肯让妈妈接电话,女儿是怨爸爸不能脱身参加自己的婚礼。张超然同志便假装有事,去里屋默默擦拭眼镜,这副用胶带绑着也一直不肯换的眼镜是小女儿上学时送的礼物。为了这份事业,这位老人撇下了小家、割舍了亲情。这种苦和孩子心里的怨,干过水电的人都懂,谁不想一家团聚,谁不想照顾家庭?就像张超然同志自己说的:“也会觉得有缺憾,但怎么办呢,工程不等人,我们的工程,哪一个都是世界级的大工程啊。”
2004年张超然院士在乌东德水电站坝址踏勘
二、殚精竭虑的技术专家
作为技术人员要敢于表达和坚持自己的意见——这是张超然同志对所有技术人员的品格要求。“做总工程师就是要敢负责”是他经常说的一句话。“作为技术人员,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在充分的研究论证后充分的表达和坚持自己的意见,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权威,不管对什么样的领导,都要提出自己的独立意见。”每次说到这句话,这位和蔼慈祥的老人眼里,都流露出倔强的光芒。
在今年年初中国三峡集团党组民主生活会征求意见座谈会上,张超然同志开门见山就说我不讲成绩,只提建议。他详细阐述了大水电在长江大保护中怎么更好地发挥骨干主力作用、西藏雅江水电开发、集团公司要在创新上进一步提高等建议。每一个建议他都做了扎实的调研,以详实的数据和案例作支撑。他嘱托大家,乌东德和白鹤滩两个电站,是国之重器,一定要建成精品工程,始终要把质量放在首位,不要牺牲质量去抢工期,不能给工程留下隐患。不要把很多问题想得太理想,多考虑不利因素。他说有时担心工程上的事让他睡不好觉。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已经退休三年多,是一位本应安享晚年,年近八旬的老人。陆佑楣院士也曾说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在三峡度过了每一天。老一辈三峡人殚精竭虑、夙夜在公的精神令人敬佩。
平时跟张超然同志聊天也能感受到,他爱谈的、关心的总是工程。今年春节,中国三峡建设管理有限公司党委慰问离退休老同志,和张超然同志一个多小时的聊天谈话,几乎全是围绕金沙江下游的这几座电站,他家里的墙壁上,贴的也是这些电站的照片。张超然同志念兹在兹的还是干了一辈子、操心了一辈子的水电事业。
退休后如此,退休前就更拼命了。还记得,那是三峡工程建设的一次安全监测试验。由于连着下了几天雨,几支预埋的安全监测仪器突然失去信号,张超然同志坚持要自己去检查,他说:“检测仪器位置和方案我都熟悉,我去!”义无反顾地走进了波涛汹涌的安全监测仪器埋设区。那一天当终于找到发生故障真正原因时,中控室里所有人都沸腾了,也落泪了。而张超然同志背对着我们默默站在监控屏前,依旧是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欣慰一笑。
还记得有一次在溪洛渡工地开会。一个同事晚上11点多了将会议材料送到他房间,请他修改后第二天再讨论。第二天看他脸色不好,我们才知道他昨晚改材料几乎一夜未睡。此后,领导给张超然身边的工作人员规定了一条纪律:一般情况下,晚上坚决不允许把材料呈送张总工审核。张超然同志一丝不苟、极端负责的精神真正影响教育了一大批水电人。
张超然同志最值钱的物件,就是被很多同事人提及的那些“笔记本”。向家坝与溪洛渡工程建设部的黄海龙讲过这样一个事例。有一天,接到了张超然同志的电话,问他一个简报中7号谷幅测线的数据是不是有误?请我们重点关注。放下电话一查,发现是在编制简报时,由于马虎大意将该条谷幅测线的测值填写错误。他在感到很惭愧的同时又觉得惊讶,张院士已经退休几年了,加上平时也要参加很多咨询会议,怎么还会发现一份普通的简报中的细微错误的?后来,有一次去他办公室见到他的笔记,黄海龙才恍然大悟,在他半人高的笔记本里密密麻麻、工工整整地记录着各类工程数据,如,水文气象、地质特性、工程特征参数、类似工程结构类比数据、施工进度与形象进度目标,以及出现的各类异常情况,一些地方还用红笔做出特别标注。记录之全面、字迹之工整,时常令人敬佩和惭愧万分。
2007年11月张超然院士在溪洛渡截流现场
三、可亲可敬的长者前辈
张超然同志非常关心青年成长成才,今年还专门抽时间参加建设管理公司纪念五四100周年青年座谈会,给青年讲如何练好过硬本领。他常常把工程和工地当做教学工场,不厌其烦地用工程实例指导年轻人。一位在一线的同事告诉我,张超然同志在一线调研之余,了解他还没有发表期刊论文后,张超然同志结合谷幅研究课题,给他点出了几个可以研究的方向,并提出如果有需要,写好后由张超然同志帮忙修改,更有利于见刊发表……张院士在操劳忙碌之余,不忘对年轻人的关心提携,让我动容。退休后,他还向集团领导建议要对这些真正钻研业务并有贡献的员工进行挖掘,进行鼓励,不能只有当官才行,搞技术的就没有出息。曾经听同事提到过集团公司北京食堂这样一个温馨的画面:张超然同志身边总是围坐着一群年轻人,年轻人边吃饭边与张超然同志平等地探讨问题,无拘无束地交流思想。过了很久,我都还记得同事跟我聊起这事时感动又温暖的目光。
我们可以从张超然同志身上学到很多。特别值得我们汲取的是他作为科学大师的风骨与担当。2003年张超然同志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消息刚一公布,就有大型企业要请他去工作,不仅承诺别墅一套,还许以百万年薪。03年年薪百万,可能一年的薪水就能在北京买一套房子了吧。但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说:“能评上院士,我自己完全没有想到,是祖国水电大发展和三峡工程这个大舞台给了我这个机会。什么待遇都可以不要,我会继续努力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总工程师一职的“总”字怎么理解?关键的一点是敢于负总的责任。张超然同志一次次亲赴工地为重大技术问题把关,其实他是为工程建设者撑腰打气来的。他时常对建设部的同志说:“你们做了大量扎实的基础工作。放心吧,出了问题,责任是我的。”
张超然同志一生行走江河之上,一心一意潜心于水电事业,他深入一线、求真务实的工作作风,一丝不苟、勤勉认真的工作态度,淡泊名利、甘当人梯的精神境界,体现了“科学民主、求实创新、团结协作、勇于担当、追求卓越”的三峡精神,是我们学习的楷模,激励我们从中汲取力量,找准人生方位,在厚实的土地上锚定坐标,努力为集团公司发展、为清洁能源事业、为我们的国家做出自己的贡献。
2012年12张超然院士检查溪洛渡。陈涛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