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穆不仅学问高,而且甘为儒子牛,他的一生,是教书人的一生。
在老一辈文化大家中,钱穆是经历传奇的一位,仅有初中文凭,也无留洋背景,更是终身不仕。从17岁辍学担任乡间小学教师起,他便只做一件事——教书,一生只做教书人。1986年6月9日,92岁高龄的他在自己的寓所素书楼讲完最后一课,从此告别杏坛,他给自己的学生留下了最后赠言:“你是中国人,不要忘记了中国!”
钱穆(1895-1990),江苏省无锡人。字宾四。笔名公沙、梁隐、与忘、孤云。7岁入私塾,熟习中国的传统文献典籍。10岁进果育学校接受新式教育。13岁入常州府中学堂学习。1912年春,因“乡闾未靖,不忍又远离”,“亦无从筹学费”,钱穆遂停止学业,到七八里外三兼小学任职。期间,他白日教书晚间自学,勤勉不辍,自承“未尝敢一日废学”。他夜间读《昭明文选》,极倦始入睡,夏夜为防蚊虫叮咬,把双脚纳入瓮中坚持夜读。1923年后,他曾在厦门、无锡、苏州等地任中学教员。1930年以后,历任燕京、北京、清华、四川、齐鲁、西南联大等大学教授,也曾任无锡江南大学文学院院长。后迁居香港,创办了新亚书院,任院长,从事教学和研究工作,期间曾获得香港大学、美国耶鲁大学名誉博士称号。退休后钱穆移居台北市,继续教书育人。
钱穆出生这年为乙未年,正是甲午战败、割让台湾之年。正因为钱穆的一生与甲午战败以来的时代忧患相终始,他的治学始终贯穿着强烈的民族忧患意识和爱国家、爱民族的真情。他一生对中国传统文化充满着“温情与敬意”,坚决反对否定中国文化传统的激进主张。
钱穆授学,最看重读书与做人。他告诉弟子,儒家思想重“礼物”,教育的最高理想在于培养“士君子”。“士”是指知识而言,“君子”则指人的品格修养,“知识”与“修养”两者配合才能成就儒家理想中的“士”。钱穆认为治学要先“通”后“专”,他对中国传统的经史子集无不涉猎,最终达到触类旁通,融而为一的境界。
钱穆自学虽然要比别人多走弯路,但是一路自己摸爬滚打,使他的学问具备了独立性强、创造力强、生命力持久的特点。讲坛上的他也完全是凭借自己的摸索形成了独特的教学风格,令学生倾倒。晚年的时候,他曾写了一部《师友杂忆》,书中洋洋洒洒地记录了自己自小求学的经历,用大量的笔墨回忆了各科老师的教学,而他本人正是继承了这些师长的传统——教书以育人为本。
在钱穆的记忆中,有一段关于考试的故事:
那是一次地理考试,只有4道题,每道题25分,钱穆拿到试卷后,从第一道题开始审题,审到第三道题的时候,他兴奋了,原来这道题的内容是关于长白山地势军情的,他对这个问题一直很感兴趣,此前曾读过很多这方面的资料,所以便情不自禁地开始答题,兴之所至,洋洋洒洒,早已经忘了自己当时是在考场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把这个题目答完了,便从头到尾开始检查,可就在此时,交卷的铃声响起,可他只顾着全神贯注地答第三道题,余下三道题,他一个字也没写,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悻悻地把卷子交了上去。
按照常理推算,钱穆的这次考试,是不能及格了,即使那道题给他满分,他也只能得25分。可是,卷子发下来后,钱穆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得了75分!
原来他的老师是吕思勉。考试结束后,吕思勉在办公室批阅试卷,学生趴在窗外偷看,刚好看到批改钱穆的那份试卷。吕思勉阅完试卷后,正在卷后写批语。本来这种考卷不必发回,只需批一分数就行了,然而老师的批语,却写了一张又一张。他嫌用来批改的铅笔写了削、削了写打断思路,干脆用小刀把铅笔劈成两半,抽出铅条,在卷上不断地快写。钱穆只答了一题,最后竟然得了75分,足见吕思勉对钱穆的欣赏了。
此事钱穆念念不忘,这也使钱穆在日后的教学中,对学生讲规则,有错必究;重个性,全面发展,不拘一格。
钱穆著述颇丰,专著多达80种以上。其代表作有《先秦诸子系年》、《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国史大纲》、《中国文化史导论》、《文化学大义》、《中国历代政治得失》、《中国历史精神》、《中国思想史》、《宋明理学概述》、《中国学术通义》和《从中国历史来看中国民族性及中国文化》等。此外还有结集出版论文集多种,如《中国学术思想史论丛》、《中国文化丛谈》等。
转自《文汇报》2014年1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