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华

金岳霖:逻辑很好玩

2023-08-23 | 王厚明 | 来源 《中华读书报》2023年07月19日 |

谈及金岳霖,人们首先想到的是他对才女林徽因绅士般的感情。他治哲学的成就也遐迩闻名。金岳霖是最早将逻辑哲学带到中国的学者,并著有《逻辑》《论道》和《知识论》,建立了自己哲学体系,为中国哲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哲学家张申府曾说:“在中国哲学界,以金岳霖先生为第一人。”

金岳霖之所以对逻辑情有独钟,有一桩往事可以从中品味。有一次,巴金之妻萧珊问金岳霖:“您为什么要搞逻辑?”逻辑课的前一半讲三段论,大前提、小前提、结论、周延、不周延、归纳、演绎……还比较有意思。后半部全是符号,简直像高等数学。金岳霖回答:“我觉得它很好玩。”“很好玩”,这句源自热爱的诙谐回答,表现出金岳霖对逻辑学的偏爱。

冯友兰这么评价金岳霖:“金先生还有一种天赋的逻辑感。”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16岁就考入清华的金岳霖,十几岁时就对中国一句俗语金钱如粪土,朋友值千金发出质疑。他认为这句俗语是有问题的:如果这两句话作为前提,得出的逻辑结果应该是朋友如粪土这和这个俗语的本意正相反。

在西南联大时,金岳霖有个学生叫林国达,是位华侨。他喜欢提一些古怪的问题。有一次他问了一个逻辑上不错而意思却不对的话,请金岳霖解释。金岳霖想了一想,反问道:“我问你一个问题:‘Mr. 林国达is perpenticular to the black board(林国达君垂直于黑板),这是什么意思?一下子把学生问傻了。因为这句话逻辑上没有什么错误,但林国达却不能垂直于黑板。

培根说过:“伦理学使人庄重,逻辑修辞使人善辩,凡有所学,皆成性格。”逻辑作为思维的规律,涉及或然正确的推理和因果关系的论证,却并不能回应现实的悖论。金岳霖巧妙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谬治谬,以悖答悖,从侧面道出了逻辑之意、逻辑之美。

金岳霖认为,逻辑的实质就是必然。无论必然的形式如何,一必然命题总是普遍的。抓住必然这个逻辑工具,就可以发现客观存在的秘密。抗日战争中,日本军队经常轰炸西南联大所在地昆明,人们便常常要跑警报。受金岳霖的逻辑影响,他教的一位研究生学生便预先作了一番逻辑推理:跑警报时,人们便会把最值钱的东西带在身边;而当时最方便携带又最值钱的要算金子了。那么,有人带金子,就会有人丢金子;有人丢金子,就会有人捡到金子;我是人,所以我可以捡到金子。根据这个逻辑推理,在每次空袭警报结束后,那个学生就会到人跑得多的地方四处搜索,果然捡到了金子。

在金岳霖看来,“没有逻辑,认识就不能发展。”在他内心深处,哲学和逻辑可以质疑但不容否定。胡适早年曾写过一篇题为《中国哲学史大纲》的论文,其思想核心是:哲学是一门幼稚的科学,是一门没有成熟的、还没有好的科学。一次,在一年一度的哲学会议上,胡适征求金岳霖对论文的意见。金岳霖说:“很好,很好。”胡适当时很高兴。跟着金岳霖又补充一句:“可是你少说了一句话,你没有说你是一个哲学的外行。”胡适一时语塞。

1950年,艾思奇到清华大学演讲,批判形式逻辑,说形式逻辑是形而上学。艾思奇讲完之后金岳霖带头鼓掌,接着他说:艾先生讲得好,因为他的话句句都符合形式逻辑。

“没有逻辑,生活就会变得十分沉重。”“正是逻辑能够使我们最容易地生活。”金岳霖如是说。著名作家王安忆也说,逻辑自有其形象感,就看你如何认识和呈现。正因为深刻体验到逻辑的现实力量和形象存在,所以他不遗余力地维护哲学与逻辑的地位和价值。如今,1990年设立的金岳霖学术奖,已成为我国逻辑学研究的最高学术奖项,也是中国学界享有盛誉的学术奖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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