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章元(1978力学)
1976年7月28日凌晨大约4点钟左右,同学们都还在睡梦之中。忽然间天摇地动,把大家从睡梦中惊醒,有人大声喊叫:“地震了!地震了!快跑!快跑!”一、二号楼的同学们如蜂拥一般逃到澡堂前的操场上,多数人赤脊露背,甚至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还未站稳脚跟,忽然间二号楼的房脊轰隆一声塌下来大约四五米长,重重地砸在一二号楼之间的空地上。澡堂的烟囱在地震中摇摆,大地的颤动使人们犹如站在火车上的感觉,情况非常危险。同学们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惊恐地议论纷纷。
天亮之后,各个班、组的党员干部自觉开始检查本小组的人员情况,生怕有同学发生意外。班干部要求大家都不要回房间,呆在外边休息。过了很久,才得到消息,唐山发生大地震(震级7.8级),伤亡非常严重。这一天,人们在紧张和惊恐中度过。余震不断,特别是下午5点多钟的一次十分历害,澡堂的烟囱再次摇摆。学校已经停止上课,28、29日两天主要是防余震,30日上午以宿舍为单位开始搭防震棚。由于材料很少,有的防震棚勉强搭起,多数同学还在寻找各种材料。不知哪位同学突然来了灵感,提议干脆把木床抬到操场上当防震棚,因为学生们都睡上下铺,上铺当成棚顶,几个塑料床单在上下铺之间一围,一个防震棚就成了,既可防震,又能遮风避雨,真是急中生智。
我们的防震棚搭好之后,我忽然想起刘冰同志家的防震棚不知怎样了。刘冰同志因给毛主席写信反映清华大学的问题,被定为“右倾翻案”而遭批判,前段时间被遣送到大兴县团河农场接受批判并劳动改造。他的夫人苗既英同志在此之前到首都体育馆参加大会从卡车上下车时摔成脑震荡,经常头痛,她怎么搭防震棚呢?想到此我决定到她家看看。
到十公寓后只见到苗既英同志一个人在家,她给我沏了一杯茶。我问她防震棚有什么考虑时,她说:“刘冰同志在农场遭批斗,我身体不好,防震棚怎么搭?等老刘回来再说吧!”我说:“这不行,防震棚要尽快搭起来,以防万一。要不我现在去叫几个同学来帮一下忙,很快就回来。”苗既英同志无奈地说:“咱们现在这么个处境,你让同学们来帮忙恐怕连累人家,还是算了吧!”我说:“不怕,很多同学是同情你们的,我们私下多次议论刘冰同志写给毛主席的信,相信大家这个时候会帮忙的。”说完我骑上刘冰的自行车飞快地回到一号楼,见了班上的吴安忠、李国甫、王励三位河南籍同学,说明情况之后,大家几乎毫不犹豫地和我一起朝十公寓走去。在路上我们商量了对策,如果有人问就说明与苗既英是老乡关系,来帮忙搭防震棚的。这样既可以回避与刘冰的关系又达到了帮忙的目的。当苗既英同志见我真的带来几个同学帮忙很是激动。
我们在十公寓后边核桃树林对着刘冰家的后门干了起来。由于他家只有两根木棍根本不够用,我让吴安忠、李国甫先把木棍横绑在核桃树身上,我和王励从附近的杨树上砍下几根树枝用。不一会儿王励同学就砍下两三根茶缸般粗的树枝。由于是午休时间,斧头的砍树声、树枝的落地声难免惊动附近的住户。我正在埋头修整砍下来的树枝,忽然有人在问“喂,小同志,你们怎么随便砍树枝呢?”我抬头一看,认出是钱伟长教授,他满头银发,面色红润,很显然是我们的砍树声惊扰了他老人家。我连忙说:“钱老师我们是帮刘冰同志家搭防震棚的,马上就砍完了,您多包涵。”钱教授听后,不但没有责怪之意,反而慈祥地点点头说:“好!好!要注意安全。”然后就走了。事后,我还反复琢磨钱老要我们“注意安全”的真实含意。
转眼间三十多年过去了,同学们已从风华正茂的青年学子进入到中老年行列,然而在清华大学学习的几年时间所经历的往事至今历历在目,成为一生中的回忆。
(作者曾任河南省孟津县国土资源局局长,已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