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大学 1985级

十六号楼边的围墙——毕业二十周年随想

2016-03-29 | 朴大庆(物理系85级校友) | 来源 摘自《清华人》1985级1990届毕业20周年纪念专刊 |

二十年前,风风火火清华园。十六号楼,前前后后住六年。

二十年前的十六号楼,一到四楼住着物理系的男生。我从八四年入学,到九零年毕业,在十六号楼断续住了六年。现在的清华人,六年的时间已摸得到硕士帽的边沿,可二十年前的我,因为休学不得不将五年的学制又延长了三百六十五天。或许研读“物质的原理"过于艰难,我那一届的物理系4字班,有好几位难兄难弟几乎在同一个学期因不同的状况而中断了学业。于是,一年后当我们返回十六号楼时,我们这几位就成为4字班与5字班共有的“边缘”。如果说大学教育相当于“先入先出”的移位寄存或 “整存整取” 的逻辑运算,那4字班与5字班的两条封闭的时间曲线原本应只相交于两点。但我们几位休学返校的男生构成了物理系4字班与5字班的切线,在这条无法明确界划归属的边线上我们“被”定义了此生永驻的“边界条件”。

“边界条件”在物理专业要素中大概称得上最常要考虑又最莫测多端的条件。让物理系的男生住十六号楼,我现在看来一定是为了给我们呈现直观的“边界条件”。二十年前的十六号楼,地处南北主干道的最北端。楼下几米远就是围墙,围墙外是大片农田,农田的尽头就是铁道线。我记不得那墙是否装有一道门,但墙的那一头有油菜的花香,还有乳瓜结蒂的芬芳,站在十六号楼的阳台上看,似桃花源揭开了天窗。围墙把校园的土与农家的田分别,但没有把象牙塔内的空气与外面的世界隔断。从墙里到墙外,可以跳墙, 在“边界”一端消失后即刻在另一端出现;也可以经那我记不得的门,从一端连续地穿过“边界”而到另一端。这围墙与穿墙的哲学难道不是又具体又实际的“边界条件”?

如果在清华读书时就能把围墙与边界条件的概念相关联,我恐怕就不会惧怕四大力学以及那核心工具——“数学物理方程”——的拷问。那时的数学物理方程,请来授课的是在工程物理系和物理系都担任过系主任的张礼先生。在我的记忆中,张先生大约是最有特点的理论物理教授了。我明显的没有学通数学物理的方程,或者参透物理数学的奥妙,只是记着张先生神采飞扬的讲授那些古怪的函数,其中有一个叫做贝塞尔。张先生有近乎完美的谢顶,经灯光反射出的是满满的智慧。张先生的手指又极其灵活,故我推断在贝塞尔之外他与琴音为熟。我没能记住那些古怪函数的用途,但是张先生极有风格的讲授,让我记住了贝塞尔的名字,以及我这一门课刚好在沉没边界的成绩。

数理方程让我心悸,四大力学令我胆寒。毕业后的我有意无意地沿着脱离理论的贝塞尔而向着实体的贝尔的轨迹远去。毕业后的广泛的环境,就像是一个无限大的空间,不论那确定我人生轨迹的偏微分方程有多繁杂,至少不用考虑边界条件。这样一忘近二十年。想不到现在的我,不得不叩拜看似古怪其实达理的贝塞尔以及外表模糊内质精巧的边界条件,去计算一个如我一样初有定向的光子如何在生物体内扩散而迷漫。那十六号楼边的围墙于是乎又浮现在眼前。

二十年间,清华园经历了耳目一新的巨变。那可穿可跃之墙尚在,可十六号楼早已远离了校园的边界条件。二十年间,知识林添加了数不尽的新篇。那贝塞尔函数坚立,但课本与实践的边界变得愈来愈模糊。

那不变的, 却还有荷塘的皓白月色,和那水木的清华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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