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华

陈柏生:万里云山如画,千秋笔墨惊天

2009-05-05 |

——记人民日报高级记者陈柏生

1949619,新政治协商会议筹备会在北平隆重开幕。柏生奉命采访这次会议,见到了伟大领袖毛泽东和朱德、周恩来等几位中国现代革命史上的传奇人物。毛主席问她是哪个地区的代表,活跃的柏生脱口而出:“我是《人民日报》记者!”毛主席握住她的手,笑着点点头说:“哦,人民的记者。”毛主席一边和别的代表坐下来交谈,一边招呼柏生坐在自己身边。机灵的她抓住难得的机会,用笔“摄”下这个镜头,一篇特写发表在次日的《人民日报》上。

  她在23岁的时候登上人民空军的飞机,参加了开国大典的空中采访,接受了开国领袖的检阅;同时又不愧为朱自清先生的弟子,文笔清新朴素;她还是一个新闻速写和人物专访写作高手,在40余年的记者生涯中笔耕不辍,佳作频出。

  她就是陈柏生,人民日报高级记者。在很多大学新闻学院的课堂上,讲人物专访时,至今不得不提的名记者当中就会有她。

  见到陈柏生时,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穿着暗红色的毛衣,虽然有白发,但是梳得整齐,老人指指沙发,示意让我坐下,茶几上是她的几本文集。和蔼、安静,是这位出生于1926年的老人给人的第一感觉。

  采访开国大典的唯一一位人民日报记者

  我们的采访以“开国大典”开门见山,时间一下拉回到1949101那个激动人心的日子,陈柏生说自己是当时人民日报派出的唯一一位采访的同志,虽然那么多年过去了,她的语气和神色中还是透着几分自豪。她说本来当时还有一位同志要参加,后来因故没有去成。很多年后,这位同志还在感慨当时很遗憾没能参加开国大典的报道。

  我向老人追问更多关于开国大典的细节,她为我找出了自己在十年前,也就是1999年曾经写下的一篇文章《我参加了开国大典的空中采访——难忘的历史画卷》,她说,这里面写过很多,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如从前,很多细节可以从以前写下的报道中去寻找。

  我打开她递过来的文章,开头这样写道:“我永远忘不了1949101,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伟大诞生日!做为人民日报一名年轻的记者,一清早我穿上了崭新的银灰色列宁服,把白色衬衫的衣领翻在制服外,梳好了两条小刷辫,挎起绿色帆布包,里面装好了我的采访本、笔和稿纸,高兴地乘车来到南苑机场,同我们的空军战斗员和机群一起参加开国大典的隆重阅兵典礼。”

  她说当时自己还很年轻,写东西很快,一听说要采访开国大典很激动,时间紧任务重,而且稿子马上就要写,也没有很多的时间能做准备工作。一整天的采访很紧张,“从机场回到王府井大街人民日报社,已是傍晚。顾不上吃饭,就匆匆拿出采访本、笔和稿纸,伏案奋笔疾书。当时就是想把现场亲眼目睹的感人事物和情景,都一一真实地写出来,为人民留下开国大典领袖和人民隆重检阅祖国空军飞行队伍的珍贵见证——《飞行在首都的上空》这篇速写。”通过她的叙述与记述,开国大典那天紧张的采访写作过程生动的进行了还原。

  抬头再看对面的老人,60年,从二十多岁风华正茂到如今已是耄耋之年,岁月无声的留下了痕迹。她静静的坐在我的对面,当年激动人心的难忘经历已经化为无声的历史情怀。我们常说,新闻是在记录正在发生的历史,而陈柏生无疑在历史和新闻中找到了钥匙,用自己的新闻作品成为历史的记录者、见证人。

  朱自清先生的女弟子

  陈柏生有着令人羡慕的求学经历,19431946年在西南联大中文系学习,1946年至1948年在清华大学文学院中文系学习,毕业。在校期间曾受到朱自清等多位先生的亲切教诲。

  当我问老人,得知朱自清先生是她以前的老师,陈柏生连用了三个“对,对,对”来回答,“先生个子不高,和我差不多”,她还用手势比了一下。

  “我非常尊敬先生”,在对话中,她还用了“敬爱的”这个词来形容朱自清先生。“当时我在清华求学,朱自清正好是系主任。他不仅课教的好,而且平易近人。”陈柏生的印象中,当时大家都住在学校,学习生活在一起,先生经常跟大家一起聊天,没有一点名师的架子。

  谈到老师对她写作道路的影响,陈柏生说,先生挺喜欢作为学生的自己,经常会给一些题目让写“命题作文”,那时候学生的练笔文章写的不长,通常多是1000多字,朱自清先生经常亲自指导修改。

  本想问陈柏生最为欣赏的先生作品是哪一篇,她说:“先生的佳作真是很多。这太难说了。”虽然没有得到渴望的答案,但是从她眼神中流露出的尊敬与怀念让人难忘。

  就像读到她的新闻作品一样,在她的描述中,朱自清——这位曾经用《背影》的真情深深打动过我们、用《荷塘月色》的优美感染过大家的散文大家,以慈祥、敬业的老师形象,顿时从课本的纸上跃然眼前。

  写就一代科学家风华

  “凡是能够采访的都基本都采了,没有能采访的,也都过去了。”陈柏生这样概括自己的人物专访经历。

  柏生的新闻作品,以人物专访见长,其中许多作品是写科学家的,我和老人一起翻开《柏生专访集》、《柏生新闻作品选》,看到她用笔记录下的李四光、钱学森、钱三强、华罗庚、竺可桢、高士其、严济慈、茅以升、童第周、林巧稚、卢嘉锡、梁思成……

  因为自己年轻时爱好广泛,尤其是喜欢文学和科学,加之借助当年住在清华大学的优势,陈柏生说“差不多采访过当时所有很有名的科学家,其中的很多人一直都记得她。”她把这些人物的命运与整个社会大背景结合起来,以人生为写作的出发点和归宿点,使作品具有长久的生命力,展现了一个时代知识分子的精神风貌。

  我不免好奇,采访这些大科学家会不会觉得很紧张,基本上都是当时国内诸多领域一流的专家,她一下子笑了,有一点迟疑,顿了一会,说,“还是多少会紧张的,到底是老师,都是名师。”

  再次听到“老师”这个词从老人口中说出,让人心生敬意。之前看到有学者这样评价她——名记者柏生,由于自己的经历和所受的教养,使她了解知识分子,尊重知识分子,和知识分子广交朋友,所以,许多著名的专家学者都成为她的专访对象——真是所言不虚。

“千秋笔墨惊天”

说起她的代表作,不得不提的就是《写在绢帕上的诗》,这篇情动人的人物专访,透过邓拓赠送丁一岚的两首写在绢帕上的诗,深情地记述了他们既是战友又是情侣的崇高感情。记述了他们在不同的战斗岗位上互勉互励,互敬互爱,在战争严峻的考验中结下了忠贞不渝的爱情。

  邓拓曾经赠言柏生“万里云山如画,千秋笔墨惊天”,于是我们的话题转向了邓拓。她说,“邓拓当时工作很忙,有时间的时候,我会去他家登门拜访,与邓拓的夫人丁一岚也很熟悉。”

  陈柏生曾说过:“专访中,记者可以出面,作为见证人,把读者带到现场,结识人物,了解事件;可以在文章中勾画人物外貌、神态、衣饰、动作,描写人物对话,以及周围的环境;也可以写自己的思想、感情、见解,写得情景交融,使人一路读来,如临其境,如见其人,如闻其声。”

  她是那么说的,也是那样做的。半个多世纪的烟云散去,现在已经很难再通过老人的描述,找到更多关于邓拓的细节,但是她的经验之谈和代表作品,不仅为我们勾勒出这位令人尊重的报人清晰的影像,而且也把宝贵经验传授了新闻后辈。

  作为“老师”的名记者陈柏生,一直是一个新闻人,尽管如今已经83岁高龄,她说自己“一直坚持看报,也看杂志,也喜欢看电视。”

  顺着这个话题向下,我追问老人上不上网,她带着疑惑的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向她介绍说现在的人民日报,不仅有报纸,还有网站了。用电脑就能上网看到报纸了。她说,现在媒体都进步了,你们现在肯定比我们那时候方便多了。

  这就是时代的进步,从老人采访开国大典时用的“采访本、笔和稿纸”到我们今天在电脑前用键盘运指如飞的写稿,其实可能就是老人所说的“进步”这个词,很朴素但是很准确,“千秋笔墨惊天”中所寄予的新闻理想也在不断延续。

  一个小时的谈话不知不觉中过去,我拿出相机想给老人拍张照片,她说,“不拍了,人老了”。但在再三请求下,还是同意拍了一张。拍照时,我从相机取景框里再看眼前这位老太太,连同她身上所沉淀下的历史,给人感觉的感觉是两个字——尊敬。(李灿灿)

转自 人民网 2009年5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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