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亭莉(1965建筑)
蒋英的再传弟子
1959年,我考上了清华建筑系,心想:这大学阶段一定要集中精力好好学习,像唱歌这类耽误学习、分心的事不要沾边了。所以大一时清华文艺社团招收新团员时我没有报名。那一年正好赶上新中国十年大庆,新生都要去天安门广场狂欢。国庆节前班上组织学唱群众歌曲,我站在人堆儿里跟着哼哼,没想到旁边站着的关滨荣听见我的声音后,说我的声音好,非要拉我去参加合唱队,我怕影响学习,没有同意。
出人意料的是,大一下学期,学校调整宿舍时把我的床位从班上调到文艺社团了。我向来是比较听话的,只能服从组织安排,当然前提是我对唱歌还是喜欢的。于是我便努力地适应“两个集体”的特殊的大学生活环境。大学六年里有五年半我都是集中住在文艺社团里,白天回班里上课,每天下午四点半回文艺社团练歌、活动。
刚到合唱队时,我不大会唱歌,也没有什么显山露水之处。每次活动时由我联系排练地点,演出时帮助搭搭台,属于后勤组成员。后来有一次文艺社团副团长秦中一偶然听见我唱歌,说我声音好,让女高音独唱演员、在中央音乐学院业余部学习的张五球辅导我。记得张五球为我选了一首《茶山新歌》,辅导了两次,后来因为她在毕业班太忙,队里又安排了肖运鸿辅导我。肖运鸿当时在清华已经是很有名气的男高音独唱演员,也在音乐学院业余部跟蒋英教授(留美音乐家、钱学森夫人)学习。差不多每天下午四点半,肖运鸿都要给我上课,态度十分认真。他把从蒋英教授那里学来的知识再转授予我,所以我可以算做是蒋英教授的再传弟子。就这样每天坚持练习腹式呼吸、发声、咬字、处理歌曲等,老师认真教,学生认真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近两年的时间,我在美声唱法方面有了很大的长进,音域变宽,音量也变大了,练声时可以唱到高音C。可以这么说,我的唱歌功底就是在清华文艺社团奠定的。
在清华第一次登台独唱
在清华第一次上台独唱是在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舞蹈队要在大礼堂办个舞蹈专场演出,想请合唱队客串两个节目,队里就派我去插个独唱,唱的歌就是《茶山新歌》和《桔子熟了》。钢琴伴奏是陈期。那次演出穿的服装我记得是一身暗红色的薄呢西装套裙,忘记是谁从北大一位华侨同学那里借来的。那次上台印象最深的是我在台上吓得两腿发软,真有点站不住了,急忙往后靠在钢琴上才算稳住神儿。好在那两首歌我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在台上完全是下意识地稀里糊涂地唱完交差。没想到,这次独唱观众反映很好,一炮打红,从此我便在清华开始上台独唱了。那首《桔子熟了》比较受欢迎,每次都作为返场曲目唱了好几年。
记得那几年我唱过的歌还有:《姑娘我生来爱唱歌》、《八月十五月儿明》、《珊瑚颂》、《玛丽诺之歌》、《洪湖水浪打浪》、《毛主席走遍祖国大地》等。我还在女声小合唱《有一个美丽的地方》里担任领唱,在大合唱《放下三梆鼓,扛起红缨枪》里担任领唱,和当时清华合唱队里另一位很有名气的男高音、“偶像级的人物”张剑一起领唱大合唱《祖国颂》。当然,那时都是唱别人唱过的歌,什么好听唱什么,《八月十五月儿明》是郭兰英唱的,我在唱这首歌时开始加点表演动作。这首歌比较受欢迎,我唱的次数较多。校广播台为我唱的《珊瑚颂》录了音,作为《每周一歌》播放。当我在电波里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声音,觉得很新鲜,很高兴!
清华文艺社团是个特殊的集体。它是从清华大学优秀的学生中筛选出一批品学兼优、素质较全面的学生组成的,其中不乏精英人才,突出的比如钢琴队队长陈陈,她的高考成绩数理化门门100分,大学六年每科成绩都是5分。这都是空前绝后的!在这个集体里,打破了各系、各专业、各年级间的界限,开拓了大家的视野。同学们互相取长补短,掌握了较正确有效的学习方法。这些能力在后来的工作中都使我们受益匪浅。
输掉四十斤柿子
在“文化大革命”那个失去理智的年代里,我在清华读研究生。可能由于知名度高一点,“文革”初期,我也受到点冲击,莫名其妙地被贴了一墙大字报。虽然被工作组定性为“人民内部矛盾边缘”,但我仍觉得很委屈,认为都是唱歌惹的祸,所以下决心以后不再唱歌了。我们建五班有一个研究生叫陆强,和我打赌说我以后肯定会再唱歌,赌的是40斤柿子。记不清当时怎么会打这么滑稽的赌。事实上,我以后的确继续唱歌了。“文革”中间,清华一部分文艺社团团员成立了“风雷激战团”,唱毛主席诗词。我当时在学校没什么事,与其看打派仗还不如唱唱歌,于是便参加了毛主席诗词的演出。我当时唱的是《送瘟神》和《沁园春•雪》两首。张剑也参加了,唱的是《长征》。演出很受欢迎,还到校外去唱,最风光的一次是在北京展览馆剧场,大管弦乐队伴奏,效果非常好。
调到北京市建筑设计院后,知道我会唱的人更多了,所以我一直未间断过唱歌,嗓子机能也一直没退化。有一次,我们院参加市里比赛唱《祖国颂》,由我担任女声领唱,这个节目得了一等奖。比赛期间,有人递条子给评委,“揭发”我是专业演员,违例。我院工会主席连忙解释说,吴亭莉是地地道道的“业余”。
还有一次值得纪念的是我参加了清华校庆90周年的文艺演出,在西大操场临时搭建的大型舞台上演出《清华颂》,我是四名领唱之一,唱的是“忘不了……”那一段,虽然刚一上台由于紧张表情有点僵,但我的底气还很足,博得了热烈的掌声。这次演出也很有意义。
不管陆强是否还留着我那张打赌凭据,40年前那次40斤柿子的赌,我认输了。
清华艺友合唱团
1997年,一部分当年清华文艺社团的老团员们成立了“清华艺友合唱团”,包括了原来合唱队、军乐队、舞蹈队、话剧队、弦乐队的部分队员,还有体育代表队的队员。大家经过了三十年岁月的洗礼,为国家贡献了自己的青春、心血和精力,年纪大了,很愿意再聚在一起唱唱歌、叙叙旧。年轻时在清华文艺社团结下的友情,随着时光的流逝反而变得更加深厚、浓郁。
在艺友合唱团的十年中,虽然年纪大了,声音也苍老了许多,但我在对歌曲的理解、对音乐的感悟力方面有了明显的长进,学会了如何表现音乐,享受音乐。我除了唱合唱外,还经常担任领唱、重唱。我领唱的歌曲有《茉莉花》、《我爱你中国》、《阳关三叠》、《春天的故事》、《六盘山》等,我们有个女声四重唱——《蓝色多瑙河》,词曲难度较大,让我唱花腔部分。虽然我从没练过花腔女高音,但“业余”人胆大,硬是唱下来了。每次演出都很受欢迎,是我们合唱团的保留曲目。这几年我最喜欢唱的歌是《我爱你中国》,旋律美,气魄大,词和曲配得非常贴切,唱的时候能抒发出对祖国山河和人民的满腔热爱。唱这首歌能充分发挥出我的嗓音优势,越到高音声音越好越亮,所以我在很多场合都唱这首歌,也算是我的一个保留曲目。
我很高兴我的业余歌唱生涯在艺友合唱团又得以延续和提升。当然这个阶段我仍是“业余”唱歌,主要的时间仍在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返聘做审图咨询工作。
命运与机遇
命运像一种强大的无形的力量在安排着每个人的人生。我应该感谢命运给我安排的生活模式——主业搞建筑设计,业余时间唱歌和演出。
碰巧,在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工作中我接到了剧场设计这样的任务。正因为我是“业余演员”,对舞台比较熟悉,对剧场比较有感情,所以对剧场设计也格外有兴趣,乐于投入全部心血。从第一个剧场设计——中国京剧院方案开始,陆续接了几个剧场和音乐厅,积累了剧场设计方面的一些经验。落成的几个剧场虽然反映还好,但声音效果总不能令人十分满意。现在我还在辅导几个国内外剧场的设计,很希望今后能建成几个音质很理想的好剧场。我相信:机遇总是眷顾那些有准备的人。只要有理想,勤奋努力,随时做着准备,每个人都会有适合自己的发展机遇,在奉献于社会的同时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有音乐和歌声相伴,我的人生丰富而多彩,生活充实而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