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4日是曹禺先生诞辰100周年纪念日。为缅怀曹禺为中国戏剧事业所做出的杰出贡献,各种纪念活动已经开始在海内外举行,进入9月更是达到高潮。
9月13日,上海市文联、作协、剧协等联合举行了“经典与当代——纪念曹禺先生百年诞辰研讨会”;9月24日,文化部、中国文联、北京市政府将在人民大会堂举行曹禺诞辰100周年纪念座谈会;9月21日至27日,由中国剧协、南开大学文学院、北京人艺、中国话剧理论与历史研究会主办的曹禺诞辰100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将在天津、北京两地举行。
各地舞台纷纷献演曹禺经典之作。8月中旬“全新解读版”《雷雨》在上海话剧艺术中心演出。一是在剧中加入了唱诗班,这个想法来源于曹禺先生的一句话“《雷雨》是一首诗,一首叙事诗”;二是在话剧中加入了以前演出时很少出现的序幕和尾声,更忠于原著。9月、10月份,北京人艺在首都剧场演出《日出》和《雷雨》,在国家大剧院演出《北京人》和《原野》。苏州评弹团在梅兰芳大剧院演出评弹《雷雨》。作为第一个把曹禺作品搬上戏曲舞台的剧种,上海沪剧院将以根据曹禺作品改编的《雷雨》、《日出》和《瑞珏》三台大戏于10月下旬亮相首都长安大戏院,全面展示一个世纪以来与曹禺作品的深厚渊源。
在纪念活动期间,国家大剧院和北京人艺戏剧博物馆将举办大型《曹禺百年纪念展》,展览将以大量的珍贵照片全面展示曹禺的一生。其中将展示曹禺于1934年发表《雷雨》时所写的序,曹禺创作剧本《日出》和《北京人》的手稿,以及演员当年在戏中扮演角色所穿的剧装等实物。9月24日,在首都剧场人艺画廊,将举办北京人艺老艺术家纪念曹禺诞辰100周年书画展,有蓝天野、朱旭、苏民、郑榕等十余位人艺老艺术家的书画作品,其中尤为珍贵的是,他们历时3天共同创作完成了巨幅画作《望断天涯》。曾拜在李苦禅、许麟庐两位国画大师门下学画的蓝天野画了一只立于苍山之上,凝望远方的雄鹰,寓意曹禺在艺术上的长远目光。
香港康乐及文化事务署为纪念这位伟大的中国剧作家,将于近日主办一系列“曹禺的戏剧艺术”讲座。“曹禺诞辰一百周年纪念展”已于6月至8月在日本早稻田大学大隈纪念讲堂举行。他的成名作《雷雨》于1935年经日本友人介绍给当时在日的中国留学生,并在日本完成首演。此次展览展示了包括照片、实物、服装、信件等100多件展品,展现了曹禺生前致力于戏剧创作以及国际交流的生活片段。展览开幕式之后,早稻田大学还邀请到研究中国戏剧的日本中央大学教授饭冢容为观众开办了“曹禺的世界——其人、作品及其魅力”为主题的讲座。
由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的《曹禺画传》、北京出版社出版的《曹禺年谱》也以出版物的形式参与纪念活动。《曹禺画传》以近300幅图片展示曹禺一生的成长道路和他的创作成就,其中有多幅珍贵的照片由曹禺家人提供,为首次向读者展示。《曹禺年谱》是目前国内首次对曹禺的人生与创作历程进行全面系统归纳整理的一本书,是供理论研究者进行学术研究的重要参考书目。而由北京人艺影视中心拍摄制作、展示曹禺戏剧人生的多集电视人物专题片《戏剧诗人曹禺》也将推出。届时,还将发行曹禺诞辰100周年纪念邮折、铜章等相关纪念品。
曹禺故里湖北省潜江市开工建设以展示中国戏剧文化为主题的园林“梅苑”,并按照当地史料记载,在“梅苑”中复建占地约44亩的曹禺祖居。
(楼乘震)
曹禺和巴金的半世情缘——
“音实难知,知实难逢”
“知音其难乎!音实难知,知实难逢。”——刘勰(《文心雕龙》)
29年前,曹禺在巴金家里也说过这句话。两位大师一生相互欣赏,彼此帮扶,是良师,也是益友。巴金年长曹禺六岁,巴金总喜欢叫曹禺的本名家宝,而曹禺,有时亲切地称巴金为老巴。两人情同手足,亲如兄弟。
发现曹禺
1933年,北平时局非常险恶。清华大学决定,免除应届毕业生的期终考试,以全年平均分数评定毕业成绩,提前放暑假。曹禺是西洋文学系的应届毕业生,留在校园没有回天津的家,与刚认识比他低两届的女生,后来成为他第一任妻子的郑秀整天在西洋文学系阅览大厅东北一隅,靠近借书台附近的一张长条桌的一端,相对而坐,除了低声交谈一两句话之外,便分别着手做自己的事。曹禺埋头创作剧本《雷雨》,郑秀用工整娟秀的字迹誊写出来。8月初,《雷雨》初稿完成。
《雷雨》完成后,曹禺拿给靳以看。靳以是曹禺的好友,此时正与郑振铎在三座门大街十四号筹办《文学季刊》,而巴金是“编辑人”。靳以看后暂且放在抽屉里。巴金回忆道:“家宝是他的好朋友,他不好意思推荐他的稿子。我要他把稿子拿来看看。我一口气读完了《雷雨》,决定发表它。”1940年,在为曹禺《蜕变》所写的后记中,巴金说:“我想起了六年前在北平三座门大街十四号南屋中间用蓝纸糊壁的阴暗小屋里,翻读《雷雨》原稿的情形。我感动地一口气读完它,而且为它掉了泪……”
1934年1月,《文学季刊》创刊号出版,7月出版的第3期上刊出《雷雨》,引起广大读者的注意。巴金回忆道:“第二年,我旅居日本,在东京看了由中国留学生演出的《雷雨》,那时候,《雷雨》已经轰动,国内也有剧团把它搬上舞台。我连着看了三天戏,我为家宝高兴。”鲁迅当年在和斯诺的谈话中也说:“最好的戏剧家有郭沫若、田汉、洪深和一个新出现的左翼戏剧家曹禺。”
《雷雨》的成功大大激励了曹禺,他一口气在6年中创作出《日出》、《原野》、《北京人》等一批震撼人心的作品。
对《家》的“再创造”
大家都知道巴金的《家》是我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名著,但并不清楚曹禺也对小说《家》进行了改编,创作了剧本《家》。剧本《家》与原著相比,有很大的不同,对情节、人物、矛盾冲突等都有所删减和改变,凸显了情感部分的内容,强化了追求自由,人性解放和两性平等等内容,达到了一个新的艺术高度。
1942年盛夏,在重庆唐家沱一艘泊岸待修的旧轮船上,曹禺打着赤膊在改编巴金的《家》。在此以前,巴金曾专程去江安与曹禺相聚6天,谈到先前由吴天改编的《家》,巴金鼓励曹禺也可一试。曹禺觉得自己对觉新、瑞珏、梅表姐这三个人要熟悉些,改编剧本就从觉新、瑞珏两人新婚之夜写起,写封建制度给这对夫妇和梅表姐带来的不幸和深重灾难。剧本借新婚之夜瑞珏与觉新诗意的独白,瑞珏与梅表姐哀伤至极的长谈,以及瑞珏在病榻上与觉新凄婉诀别的几场戏,道出了瑞珏对觉新真挚的爱情,对自由、春天和阳光的向往。曹禺改编《家》的审美独创,尽现其中。巴金称赞说:“那些充满激情的优美台词,是从他心底深处流淌出来的,那里面有他的爱,他的恨,他的眼泪和他灵魂的呼号。我在桂林读完他的手稿,赞叹他的才华,他是一位真正的艺术家!”
患难见真情
新中国成立之后,巴金与曹禺分别在文艺系统担任了一定的职务,两人虽然分居南北,但往来不断。1966年夏天,两人参加完亚非作家北京紧急会议后在上海分手,不久却分别进了“牛棚”,再次见面已是12年后。
曹禺说:“十年那种患难时最可怕的时间,咱们还是互相信任,没说对方一句难听的话,没说对方一句错误的瞎话,我觉得经得住考验了,所以太值得重视了,我见他亲热,他一家见我也亲热,非常亲热。”
巴金说:“在难熬的痛苦的长夜,我也想念过家宝,不知他怎么挨过这段艰难的日子。听说他靠安眠药度日,我很为他担心。我们终于还是挺过来了。相见时没有大悲大喜,几句简简单单的话说尽了千言万语。我们都想向前看,甚至来不及抚平身上的伤痕,就急着把失去的时间追回来。”
曹禺的女儿万方说:“文革”后,“他非常想写,但是写不出来。这是一代人的悲剧,比如巴金、沈从文、钱锺书等等。痛苦就像针一样,扎进了他们的身体。”
两位大师以后多次会面,总有着说不完的话。“我们总以为自己还能做许多事情,那感觉就好像又回到了30年代北平三座门大街。”曹禺时常抱怨,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巴金则劝他“少些顾虑,少开会,少写表态文章,多给后人留一点东西。”两人即使一起住进华东医院也不忘倾谈往事。尽管那时巴金说话已经颇费气力,曹禺耳朵也更加聋了,结果常常是各说各的,但“他们仍然了解彼此的心”。
1993年的中秋,巴金和曹禺通过电话彼此问候。巴金说:“我们共有一个月亮。”曹禺说:“我们共吃一个月饼。”而这次也成了两位大师最后的一次交谈。
最后一篇散文
1996年12月13日,曹禺在京逝世。巴金获知这一消息后,一言不发,久久地望着窗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同年的12月15日上午,刚做完理疗的巴金突然说:“拿笔,拿纸,我要写东西。”面对信笺,巴金老泪纵流,笔都无法握住。侄孙扶住他的手,一笔一画艰难地移动:“中国文联转李玉茹、万方:请不要悲痛,家宝并没有去,他永远活在观众和读者的心中!巴金九六年十二月十五日”。
1998年,94岁高龄的巴金发表了他的最后一篇抒情散文《怀念曹禺》。组稿的李辉回忆说:“1998年年初,记者去上海华东医院看望巴金,他说他正在写一篇怀念曹禺的文章。他写字很吃力,只得每天口述几句,由女儿小林记下,再念给他听,加以补充。他用了两个星期时间,刚刚完成前面一个部分,大约几百字。他说还要继续写下去。一个月后,记者再去看望巴金,他已经完成了这篇《怀念曹禺》。”
《怀念曹禺》的结尾写道:“十多年前,家宝在给我的一封信中,写了这样的话:‘我要死在你的前面,让痛苦留给你……’我想,他把痛苦留给了他的朋友,留给了所有爱他的人,带走了他心灵中的宝贝,他真能走得那样安详吗?”
(楼乘震)
【曹禺简介】
曹禺(1910~1996):中国现当代剧作家,原名万家宝,祖籍湖北潜江,生于天津一个官宦家庭。1928年考入南开大学政治系,1930年转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1933年创作了处女作四幕剧《雷雨》,以高度的艺术成就和现实主义的艺术力量震撼了当时的戏剧界。
1933年大学毕业后,曹禺入清华研究院当研究生,专事戏剧研究。翌年到天津河北女子师范学校任教。1935年写成剧本《日出》。《雷雨》与《日出》前后辉映于剧坛,奠定了曹禺在中国话剧史上的地位。1936年曹禺任教于南京戏剧专科学校,写了他唯一的涉及农村阶级斗争的剧作《原野》。抗日战争爆发后,曹禺随校迁至四川,编辑戏剧刊物,著有《全民总动员》(合写)、《正在想》、《蜕变》、《镀金》等剧本,创作有淳厚清新、深沉动人的优秀剧作《北京人》,并将巴金的小说《家》改编成剧本。1946年赴美国讲学,翌年初回国,任上海文华影业公司编导,发表剧本《桥》,写了电影剧本《艳阳天》,由他导演摄成影片上映。
新中国成立后,曹禺历任北京人民艺术剧院院长、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中央戏剧学院名誉院长、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席等职。他创作了话剧《明朗的天》、历史剧《胆剑篇》(执笔)、《王昭君》,出版有散文集《迎春集》及《曹禺选集》、《曹禺论创作》、《曹禺戏剧集》等。他的一些剧作已被译成日、俄、英等国文字出版。
转自 深圳商报 2010年9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