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雨 (1965届水利)
孟繁雨,1959年考入清华水利工程系,在校期间是文工团京剧队队员,1965年毕业。先后从事水电工程项目的科研、设计、施工、工程管理十余年,1977年调入中国市政工程华北设计研究院,高级工程师、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特约研究员。2002年退休。
失去健康的日子里
1960年11月,三年自然灾害的严重后果凸显,天显得格外冷,夜显得格外长。我睡觉原 是不起夜的,不知怎的却憋不住了。那时候住在2号楼3026(西配楼南侧东房),我从上铺爬下来,拖着鞋“咚咚咚……”一溜小跑,跑到配楼北侧的男厕所,撞开门就“哗——”。一连几天,夜夜如是。尿是越来越急,有两次刚冲出宿舍门就再也控制不住了,蹲下来就尿......释放完了回房上床继续睡,次日早上竟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一天下课后,陈玉桂在宿舍个别找到我,很和蔼的问宿舍走廊那滩液体是怎么回事儿,我这才想起夜间自己办的那怪事儿,很不好意思地低头认账,等待着一顿声色俱厉的训斥......陈玉桂沉默良久,动情的说:“身体不好,难怪。以后有事就说话......”在核定粮食定量的时候,男生平均指标是33斤,我因被确诊患浮肿照顾到36斤,是20多个小班男生中第二高的!在干部和同学的关怀下,我的“尿急”很快便得到有效控制。40多年过去了,一直没再犯。
1965年5月,我因患肝炎休学在天津家中,接到系里要求提前复学补课的通知,心里十分激动,又可以配戴清华大学校徽了。当年6月初我就返回清华提前复学,当同学严鸣远告诉高景茹说在学校见到了我时,高惊异地说:“是吗?!”系教务科王宙老师做出针对性很强的安排,让我和何兴华一起进行《水工建筑》、《水电站建筑》等专业课的补课和补考。担负水工建筑教学的吴媚玲老师、水电站建筑教学的王树人老师为我俩开小灶,重点帮教,付出了许多心血。
1965年秋天,系里安排由12名同学组成了属水利系1965届的寒假毕业班,即担任学生辅导员工作的艾先佑、陈世钦、李道元、胡锦涛,原 水工5的邢天普、张超然、何兴华、陸谟芳、张瑞久、苏菊生和我,水动5班的刘作稳。我参加毕业设计的课题需要对计算公式进行长达数页纸的逻¼ 推导,还要用手摇计算机进行大量的数值计算,指导教师吴媚玲每天和我们在一起,几位身体健康并担任学生辅导员工作的同学发挥着先锋和骨干的作用,这极大地鼓舞了我战胜病痛完成学业的斗志(1965年11月24日的《新清华》曾载文《战胜疾病,完成学业》报道此事),使我能按时完成六年制本科学业。
1997年4月5日晚11时,我从广东湛江 乘车赴福建厦门出差,至集美转车时不慎将左腿膑骨跌成粉碎性骨折,被一名解放军海军陆战队战士就近送入医院。我请其电话联系我单位厦门办事处未果,又请其联系在厦门水电局工作的张宗旺同学。第二天上午九点钟不到,张宗旺即开车到医院来接我了。途中我得知:张宗旺和他爱人陈聪惠闻讯后一刻未停地在为我的折腿抢治忙活着!这些年来,在我失去健康的日子里,都得到了老师、同学的关怀和帮助,使人难忘。
在蒋校长前失言
1977年4月,刚刚经 历了“文化大革命”的蒋南翔校长复出任天津市革命委员会常委,住在和平区睦南道“天津市第二招待所”。我约了高中同学——清华“自五”的杨达民、“暖五”的赵运生同去探望蒋校长。
见到了久违的蒋校长,我们心里都很激动。我急忙自报家门:“学生孟繁雨,1959年入水利系,河川枢纽及水电站建筑专业本科六年制毕业,学号590989。”蒋校长听着笑了,同去的杨、赵二同学也笑了。蒋校长个子不是很高,声音仍极显个性,他问:“你们对‘三段论’怎么看?”(“三段论”即高等教育划分为基础课、技术基础课和专业课阶段。)我答道:“根据我毕业后工作需要来看,高等教育分成三个阶段是合适的。”
接着,我还向蒋校长汇报我当时在河北省安次县水利局从事的主要技术工作。蒋校长听了说:“那你的经 历还不错,我见过清华毕业的学生有的在卖饭票。”我心里一得意脱口说出:“学校里学的够用的了。”蒋校长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他委婉而坚定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我立马感到失言了,所培养的学生盲目自满,是教育家最大的失败。我想起了在校期间蒋校长在一次谈及毕业生表现的报告中,谆谆嘱咐同学:“不要张扬,什么清华XX系如何如何,我们XXX教授水平如何如何......不要去推销‘清华香肠’。”
清华大礼堂有个名匾——“人文日新”,我想这才是清华学风的真谛。正因为有了诲人不倦的师长,才会培养出好学不厌的学子。
张坊山洞里的试验
1961年6月初,我和高景茹一起乘系里的卡车前往位于房山县的张坊水库。我躺在车厢的行李上,迷矇中听见高景茹喊:“看!卢沟桥的石狮子。”卡车经 过房山县城和张坊镇,到了张坊水库,系里的基地在拒马河左岸的高地,有几排房子。来这里的水五成员还有黄明华和文航玲。文航玲由于头天没赶上班车,为按时报到从房山步行至张坊镇,又走到水库,一共有三十里之遥,成了一时奇闻。
第二天上午,课题组用两辆架子车将试验器材装运至拒马河右岸的一个试验洞内,沈之良老师和我负责驾驶和抬千斤顶。由于砂砾料的非均匀性,剪力盒的面积要比一般土工剪力盒大好多,在山洞里可利用洞顶和洞壁支撑千斤顶加压,用自行设计的千分表读数系统测变形。师生合作默契,试验进行得较为顺利,洞里经 常是千斤顶的压杆加压声、变形加速时清晰的读数声混响在一起。有一次,试验准备工作时,听见洞外有碎石哗啦啦作响,大家屏住呼吸互相对视,高景茹往洞外探头一望:“哈!原 来是一头牛。”
由于试验要做好几天,夜里需留人值班看守器材,我第一个值夜班。洞外不时河风呼呼,被风吹落的风化石打在洞口,仿佛有幽灵要出现,于是我紧握手电和石头直视洞外......
次日晨,从拒马河左岸传来了文航玲和高景茹的呼喊:“噢,送面片来了。”工作一天以后,拒马河的落日十分绚丽,几个同学激情澎湃,对景长啸。
1986~1988年,我负责土基上垃圾堆山的山体稳定问题研究,与有关单位协 作搞了生活垃圾和工程废土两组试验,做试验时我总会回想起上学时山洞里的试验。
快板书《返校途中》
1963年秋季的一个晚上,清华水工54班正在召开班会,二十几个同学把1号楼225宿舍挤了个严严实实。艾先佑宣读了一封来自国家铁路部门的表彰信,信上写道:“由于1963年8月初海河流域的一场百年不遇特大洪水,使京广铁路河北省段几处被冲断,多列上北京的客车在河南省安阳火车站被阻滞,成千上万的男女老少旅客需要从安阳火车站、郑州火车站疏导和中转。这一突发事件给国家铁路部门带来了空前巨大的压力,也使许多老弱妇孺旅客食行无措,举步艰难。返校途中的邓德云同学见义勇为,挺身而出,前后扶老携幼达千余人之多,完成安阳及郑州火车站艰难的中转、签字、上下车,最终平安护送一千多人抵达首都北京。”邓德云学习雷锋的鲜活事迹,使我们每一个同学的心灵都受到震撼,久久不能平息。
我出生并成长于曲艺之乡天津,中学时即喜好快板、相声、京剧,海河水滋润了我一条响亮的大嗓门。入大学后,从1960年夏季的十三陵水库军训,到1963年秋季宁夏青铜峡水电站工地实习,年级里都安排我和高钟璞搭档演出现编的对口数来宝。1963年秋季我从工字厅新华书店买到了一本《李润杰快板书选》,于是一发而不可收拾地演练起快板书来。每天晚自习后至熄灯前,1号楼和2号楼洗脸间就成了我的排练室。后来,许绍廷一见了我,就调侃:“有一位大嫂怎么那么黑,她生了个儿子像烟煤......”。
1964年春季,清华大学学生会组织全校学生文艺创作汇演。为此,班级确定由我参照邓德云的模范事迹编演快板书《返校途中》。
1964年3月21日,汇演在清华大礼堂如期举行。我化妆后躲在后台一个角落里串背唱词候场,脑海里不时浮现出邓德云同学经 历的一幕幕……
终于轮到我上场了,台上很亮,台下黑压压一片坐满了观众。当竹板花点打完,伴奏声慢了下来,“打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全场观众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我身上,让我很振奋。当第一个包袱抖响后,我即信心十足地讲述下去……当我一鼓作气把全段唱完亮相时,全场沉寂了两秒钟,接着爆发出长时间雷鸣般的掌声,大幕拉 上后观众的掌声仍经 久不息。最后,舞台监督胡昭广不得不领着我返场谢幕两次,并加唱了小段《打起了板儿》这才退了场……
(《清华人》2009-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