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焕生(1969水利)
1968年12月,水九两个班分配到当时的水电部浑江工程局(中国水利水电第一工程局的前身)的人数最多,有24人:

初到东北

开挖队同学在工作

白山水电站
一班:闫秀华、李小佩、李家俐、吴忆萍、于永贵、陆炳义、赵焱生、赵锡锦、俞继圣、常焕生;二班:毛亚杰、付维国、林革命、张鸿庆、张宝寿、周志宏、彭震中;三班:王良生、王良洲、闫善政、吴涤非、周永平、高季章、戴德扬。
浑江局当时是接收大学毕业生的“大户”。1968年—1970年,共接收了300多名大学毕业生,还有500多名中专、技校毕业生,其中清华据说有108人,包括了除土建系、工化系以外的所有系。但从上世纪70年代初到90年代中,24位同学中有23位先后离开了一局,其中第一个离开的是于永贵,最后离开的是王良生,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在一局“死看死守”,直到2006年在副局长、总工程师的岗位上退休。
初识北国风光
我们这24位同学,除于永贵、付维国、闫善政和周永平等4人是东北人,其余全未到过东北,只是从小说《林海雪原》、《松花江上》等文艺作品中了解到东北的白山黑水、茫茫雪原、一望无际的森林和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我们就是怀着对东北的神秘感离开校园,踏上了社会的征途。1968年12月26日晚,庆祝了毛主席他老人家的生日,我们首批“东北远征军”从头到脚全副武装(皮帽子、棉衣、棉裤、棉鞋、棉手套)出发了。
进入东北后,沿途的冬季景色吸引着我们,白雪皑皑的大地,冰封雪盖的河流,挺拔苍翠的松林,冰雪路上的马拉爬犁,厚厚白雪覆盖下的茅草房,山脚下村庄的缕缕炊烟……所有这一切,都使我们好奇,忘记了旅途的疲劳。在沈阳夜宿浴池,半夜被查夜的红卫兵叫醒;到了通化,辗转找到一局办事处,感觉好像到了家。28日晚,终于到了辽宁省桓仁县泡子沿——当时一局所在地。
学原子能的正好放炮去
我们报到时,负责分配工作的干部一看是水利系的,不是“打风钻去”就是“打混凝土去”,或是“支模去”。这位干部问工物系的几位同学:“学啥的?”“原子能。”“正好到开挖队放炮去!”后来发现,可能是当时清华名声太“臭”,分配工作也被特别“关照”,几乎全部是出大力的“八大工种”,而像拌和队、筛分队等劳动强度稍低的单位,分配去的都是其他学校的,清华学生根本没有份儿,更不用说机械工种了。我们水九的24个同学,分到开挖队5人、支模队10人、加工厂9人(包括4名女同学)。
都成了“圣诞老人”
分到开挖队的5个人,1969年1月3日被安排上了敞篷车,去七十多公里以外的回龙山工地。在零下三十来度的严寒下,在弯弯曲曲的盘山道上颠簸了三四个小时才到工地。这时我们算是开始领教了“寒冷”是什么滋味,尽管我们已经是“全副武装”,全身还是冻透了,手脚也冻僵了,几乎不能下车。经过这次小小的“洗礼”,大家全都感冒了。
回龙山工程当时正在修进场公路。每天早晨,我们和工人师傅们一起,挤在敞篷车里,被拉到十几公里以外的工地去上班。由于气温低,树枝上挂满了白花花的“树挂”。每个人都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只露两只眼睛,但眉毛上挂满了白霜,一个个成了“圣诞老人”。车至山脚,再爬高二百多米才到半山腰的工作面。手打钎、抬大筐,全部靠人力。午饭在山上吃。一直工作到天黑,再乘敞篷车返回住地。
清华的学生最抱团儿
条件虽然艰苦,但大家情绪一直乐观。在工作上,我们正年轻力壮,有的是力气,不怕苦,不怕累,又肯动脑筋,得到工人师傅们的好评,很快都成了班组的骨干,有的还当了五六十人的大班的班长。不过,因为年轻、没有经验,很多同学受过工伤,留下了永久的伤痕。在生活上,虽然“享受”着“老三两、老五斤(即每人每月三两油、五斤细粮)”的“待遇”,住的是简陋的斗室,我们的生活乐趣却不因此稍减。
在映山红开满陡崖峭壁的春季,我们结伴去春游。在满山郁郁葱葱的夏天,我们步行十几公里,到滴水砬子去看瀑布。在金秋季节,我们进入深山老林采蘑菇、采木耳、拣核桃、拣榛子,偶尔还能采到在两棵大柞树上遥遥相对生长的猴头蘑。在冰封雪盖的冬季,则经常聚在谁家(在吴涤非家的时候最多),靠着热乎乎的火墙,喝点儿烧酒,侃着大山;或打桥牌,或下围棋。同学们聚在一起的时候,谈谈工作上、生活上的事儿,谈谈高兴的事儿或者苦恼的事儿,就觉得心里踏实,每个人就感觉不是一个人在这里承受这一切。这个群体还扩大到了其他年级、其他系的清华同学,也吸引了一些其他学校的同学参加。这样有凝聚力的群体,在其他学校的同学中是没有的,所以有人评论“清华的学生最抱团儿”。
“臭老九”找对象
在我们接受“再教育”的年代,正是极“左”路线最盛的时候。“臭老九”找对象难,政治条件有点儿问题的“臭老九”找对象更难。那时,在一局,姑娘找对象首选转业兵,次选中专生,“臭老九”则经常“竞争”不过政治条件好的工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臭老九”当中,政治条件不好的人比较多。有热心的老师傅要给一位家庭出身不好的男同学介绍对象,姑娘的母亲首先向介绍人问小伙子的家庭出身,介绍人含糊其词说“可能不错”,但人家老太太是认真的,一定要弄清楚再说。介绍人第二次到女方家里如实说了该男同学的家庭出身,老太太马上拒绝:“那可不行!那样我孙子就当不了兵了!”
“他就是汪局长”
打倒了“四人帮”,全国进行“拨乱反正”。1978年恢复招考研究生,一局有21人报考,考上10人,其中有水九高季章。第二年申请报名的人达到26人,我也报了名。经过一年多的准备,这些人自我感觉比较有底。可是,头一年的考中率是工程局始料未及的,所以担心本年会有更多的人考走,于是拖着不批准报名。
一天,十多个要求报考的人去找主管此事的汪副局长(化名)。这位汪副局长刚刚来到一局,大家还没见过。十多人来到副局长办公室,见有两人在,问其中一人:“请问汪局长在吗?”此人答:“他不在。”另外那位也是刚到一局不久的副局长,耳朵背,没听清前面的问答,就问:“你们找谁?”“我们找汪局长。”他手指对面的那位:“他就是汪局长。”来“请愿”的这些人感到被汪副局长如此愚弄火了:“你就是汪局长,为什么你说你自己不在呢?”“你为什么这样害怕群众呢?”“招考研究生是为国家培养人才,你为什么不支持?你还有全局观念吗?”大家七嘴八舌,批得汪副局长哑口无言。但是权力在他手里呀。最后,汪副局长站了起来,白净的胖脸涨得通红,一拍桌子:“我就是不同意!一个也不同意!你们爱哪告哪告!”最后的结局还是权力胜利了,寄到省委、人民日报社等部门的“告状”信如泥牛入海,这年一局报考研究生的人数为0,我们辛辛苦苦一年多的准备也等于0。
奋战在白山工地
70年代初,白山电站上马,我们这些同学陆续到了白山工地。白山电站位于长白山脉的吉林省桦甸市境内,在第二松花江的上游,当时是全国在建的最大的水电站之一,属全国重点工程。吉林省更是全力支援白山电站建设,从全省抽调的民工最多时达三万人。“老五届”毕业生为白山电站建设立下了汗马功劳,水九的同学们都已经是单位的技术骨干,有的担任了技术部门或管生产的领导职务。
一直到70年代末,白山工地的生活条件都是极其艰苦的。白山的冬季比回龙山还要冷得多,极端最低气温达零下四十多度。进场铁路修通之前,煤运不进来,就到山上砍树当柴烧。虽然明令不准盗砍滥伐,但几万人聚集在狭窄的山沟里,谁能管得住?一两年过后,周围原本长满茂密树林的山头,全都变成“光头”了。那时,我们这些人都成了家,生了子,承受着工作和家庭生活的双重压力,但我们凭着坚强的毅力和对事业的执着,挺过了一个个难关,战胜了一个个困难。
今日一局
对于曾经在一局工作过的同学们来说,泡子沿、回龙山、白山是他们魂牵梦绕的地方。他们从那里踏进社会,他们在那里尝到了从未尝过的人生甘苦,他们在那里度过了自己的花样年华,他们在那里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他们在那里扬起了事业的风帆。
如今,一局的本部早已迁到长春,现有职工9000多人,是水利水电工程施工总承包一级企业,属国资委管辖的中国水利水电建设集团公司的下级企业。一局承建的白山水电站仍然是一局的标志性工程之一,是东北地区水电站的“大哥大”。
在泡子沿工作过的人都知道桓仁大坝右岸的五女山,当时就因为有庙、有老道而有点名气。前几年,在此发掘出很多文物,经考证是两千多年前的高句丽山城遗址,遂申报世界历史文化遗产成功。现在,五女山已经开发成为重点旅游项目。
曾经在一局工作过的同学们,毋忘一局,常回来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