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蜀龙学长,现年90岁,定居美国。1942年从四川省自贡市蜀光中学考上西南联大物理系,1943年11月自愿报名参加远征军,上尉译员。他在美国滇缅印战区,Y部队,云南联络组组长斯柏上校部下作翻译。联络组联络的是主攻滇西松山日军的远征军第八军,军长是何绍周,副军长是李弥。
王蜀龙学长服务的美军联络组,随第八军1944年7月1日到9月3日,参加了“二战松山”到“十战松山”的全过程。
1945年4月17日,又与第一批50名译员飞美接受“特殊任务”……
1946年杜鲁门总统下令对二战中有特殊贡献的傅作义将军等300多名中国将士授予美国自由勋章,王蜀龙在列。
2015年5月,我作为蜀光中学网《蜀光校友》栏目责任编辑,用书面的形式对王蜀龙学长进行了采访。老学长不頋年老体弱,对我的“20问”一一作了回答,2015年5月27日他最终定稿。6月27日我对学长的定稿作了全面校对,主要是将美式标点符号转为中文标点符号,个别用词不确切的进行了必要修改外,均忠实于原蜀龙定稿。对人的称谓我原是用“王举孙”和“王蜀龙学长”,是蜀龙按美国人习惯直呼其名,我也尊重蜀龙学长没更改,也许蜀龙学长认为这样称呼要亲切些吧?
我是授黄丹的引荐向尊敬的胡老师投稿的,能否用,请你们决定。如贵刊刊登此文,请寄几份给我,我要转寄旅居美国的蜀龙学长。他很看重抗战及其在联大的那段经历。
夏安!
王举孙致礼!
2015年6月28日于蜀光校园
蜀龙答《蜀光校友》记者问
(2015年6月27日王举孙校稿。)
2015年5月29日,蜀光中学高1942级校友、1943年从西南联大参加远征军的译员、美国自由勋章获得者王蜀龙答《蜀光校友》记者王举孙问,全文刊登于后。
举孙:
蜀龙学长,1942年夏,你从蜀光中学毕业了,在母校求学期间你感受最深的是什么?
蜀龙:
第一、蜀光有启示性的教导方针。不死记书本,鼓励分析,推论。
第二、蜀光有全面发展的培养目标。德、智(文、理)、体、美等等全面发展。
第三、蜀光有规律化的学习环境。从早晨体操,课后自由活动,到晚上熄灯前自习,每天按步就班作完课业,并不觉得什么特别压力。
第四、蜀光有一大批学识渊博老师执教。南开张伯苓大校长接办蜀光中学时,重庆南开中学主任喻传鉴义务兼任新蜀光中学校长,带领了30几位学识渊博的老师到蜀光执教,其中有韩叔信主任(后为新蜀光第二任校长)和他的2个女儿,另外他还还带来了医生和花匠。
1939年我念初三,开始经历伍家坝新校舍、新教师、新级友、新课题、新课外活动,比以前的老蜀光大有区别。难忘的具体细节太多了,聊到整天整夜也只能说是故事的“序言”。
举例:图书馆藏书上万册;柴森林——风雨操场、运动会;胡淑英——音乐教室、指导合唱;高峻乾——背诵三角函数、辩证代数公式、打篮球;王冶秋——语文课、写传单;韩叔信——记得有一次在公民班上他问大家:“你们从小学就会在街上喊口号:‘打倒帝国主义!',谁能给我解释‘帝国主义'的定义?”没一人举手。
举孙:
张伯苓教育思想的核心是爱国主义,令南开和蜀光自豪的是:在8年抗日战争中南开和蜀光的儿女中,没有一人当汉奸,对此你有何感想?
蜀龙:
很对!可是,想一想,南开、蜀光位于后方,要是留在帝国沦陷区或日租界,当汉奸的引诱力和机会更多,那不是更加倍地值得自豪了吗?!张伯苓从北洋海军退伍从事教育,不仅表达“爱国”主义,我说还进一步表达了“建国”主义!对吗?
举孙:
很对!蜀龙学长,1942年你在蜀光毕业时,据你的学友回忆,当年你的成绩非常优秀,考上了由清华、北大、南开三校在昆明组建的西南联大,你是考上了物理系,为什么要进这个系?你的理想是什么?
蜀龙:
我选择物理,因为觉得这科目有条有理,只要花一点脑筋,就可以解答疑问。记得我上高三时,物理教员王老师曾"暗示"我,说:“二天你应当去牛津剑桥留学。”不能说这是我的理想, 我只是希望大学四年毕业后去教中学物理课。虽然算不上理想,也有些梦想吧。我特羡慕牛顿和爱因斯坦,他们是我心目中两颗耀眼的巨星!
那个时代,在1942级同学中,我没听人说过“升官发财”是升学的目标。大多数人的目标都是要各尽其能,有贡献,建设新中国。不少人选择工程,我却选择物理。恐怕是因为我那时的孩子气,虚荣心吧,我认为物理比(电机)工程更基本、更“深奥”、更有贡献,所以也更“棒”!
举孙:
1943年是中国抗战最艰苦的一年,那时日寇已占领了上海、南京、武汉,又发动了第三次攻打长沙,妄从湖南入侵贵州,再直逼当时的陪都重庆,而就在这年的11月,你毅然投笔从戎,当年你才上大学二年级,年仅18岁,什么原因让你作此决定?你还要实现你的理想呀?
蜀龙:
对于1943年中日战局的发展,因联大师生都经历过战时的动乱,所以当时日军的行动,不算什么特别大消息。只是一年后,1944年秋,松山之战后,我在保山“康复”以后,有几天倒间接地体会到当时日军进攻大后方的压力。
1943秋,西南联大校长梅贻琦在一次讲话中,说过去是我们中国单独抵抗日军,现在盟军美国参战了,需要大批的译员。他鼓励大家去志愿报名服务。那时,重庆还没有宣告大规模应征四年级男生入伍的政策。不少人听了,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别错过了!现在我们能亲身参加世界二战,与盟军共同打翻身仗,反攻日寇,可不是好机会吗?!
此外,私下还有个人的原因:当时我正在犹豫不定是否转系,甚至转校,不学物理了,去学编(话)剧!从军也算机遇,换一换环境。1942年夏,我们蜀光同班四人一道去进联大的有刘克果、牟有恒、黄枬森和我。读完大一后,一人留校转系,从物理改到哲学;一人转校转系从地质改到音乐;第三人后来学成,为历史学家。记不起他有没有中途改系,可至少他是改了名的。以后我们四人笑谈往事时,说:“怪谁呢?要怪就怪母校蜀光早期教育的'错'—— 太启示、太全面、太自由、太自信、太自立、也太有蜀光特色!"
举孙:
你到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外事局举办的“译员训练班”,培训6周就随美军出发到前线,你口译能胜任吗?你在联大才上一年零2个月大学,英语就那么好吗?
这与你在蜀光求学有何关系?
蜀龙:
马马虎虎,边学边用。幸好我们没有马上调上前线。先半年在滇南练兵,也给了我们自己半年实习的机会。课室、操场上用的英文比较正规,可以事先准备,事后复习,因此反而比较容易。更难的是立时口译,一般场合上的普通对话,无论是会议桌上或行军路旁,我在蜀光、联大时没有会话经验。数学、物理、化学教科书多少用点英文。除了蜀光英文课堂之外,我的英文基础就限于这些课本。
一件趣事: 在松山战役高潮时,每天晚上,一位美国少校都要用打字机报告当天战情。一天,他刚好抬头,见到我走过他帐篷门口, 就顺口要我帮他拼一个英文字。我听了他的发音后,很自信地把一个一个的字母替他背出来:“p-r-e-c-i-p-i-t-a-t-e”。
后来这个小插曲,变成了大笑话!原来有一对不同的英文字我耳朵里听起来发音很相近:一个字是名词,另一个字是形容词。他问我的是这形容词“陡峭”—“precipitous”,用来描写当天战场的地势;我回答他的却是名词"沉淀物体"—“precipitate”, 是我从蜀光化学课本上学到的,就是词尾的丁点差异,便成了“松山到处都有沉淀物体。"
举孙:
想来那个美方少校没有把那错字抄写在他的报告里吧, 否则你这“插曲”堪与当年泰唔时报一记者的报道相比。他原意是报道英国女皇给伦敦大桥剪彩的消息,可是因一词差错,变成了"英国女皇在伦敦大桥上撒尿"
蜀龙:
很有意思。可惜我想不出来那泰唔时报记者原来的英文错字。你想到了, 告诉我。
[后蜀龙自注: 想来那两个字是 inauguration“剪彩”和urination“撒尿”吧?]
举孙:
1944年,滇西战役是抗战后期国内的最后一次大战役。请介绍下日本和中美两方兵力和布署情况?
蜀龙:
中美兵力合起来超过日军好多倍。近年来有很多历史档案出土,不难查出详细数字。我当时印象是:日军只有一两千人;中国兵有上万人,约为日军的10倍;美国兵多不过数百人。前线冲锋流血者全是中国兵。美兵主要任务是供应急需的、专用的枪炮弹药和通讯联系。
举孙:
你是1944年哪月哪日参加的滇西战役?你给美军哪个部队、哪位或几位将官作翻译?请讲详细一些,要有细节,特别是要有战斗紧急时的你当翻译的细节。当然不乏也有前线的趣事。你认为中国翻译官在沟通中美两军联合作战任务时发挥的作用大吗?
蜀龙:
要说哪月哪日,我就选1944年6月6日吧!那天我随第八军联络组车队渡过澜沧江,恰好同一天盟军在法国诺曼底海岸登陆。我的任务是在联络组组长斯柏上校部下作翻译。联络组属于美国滇缅印战区,Y部队。总司令是多恩准将。他是斯柏上校的直接上司。第八军军长是何绍周,副军长是李弥。
我们行军目的地是怒江东岸小城保山, 第八军司令部所在地,也是我们联络组怒江东岸基地。第八军打仗的目标是怒江惠通桥西岸的松山,位于腾冲与龙陵之间。1942年中国第一次远征军在缅甸战败,一部分撤调去印度,一部分撤回滇西。滇缅路上上下下,弯弯曲曲绕过松山山顶。日军在此花了一年多的功夫,修建坚强堡垒,准备长期占领。这年初,远征军开始反攻,几月没有进展。总司令卫立煌下令急召第八军助战。所以我们全军动员,从滇南文山、枯木北行,路过昆明,继续西行,渡过澜沧江,直赴怒江, 行军约1000公里。
我们联络组的前线指挥站是在松山脚下,779公里路碑旁,通过惠通桥。松山战役历时三,四个月, 是抗战八年史上很特殊的一页。这次敌军完全占守势,我军完全占攻势。敌军四面被包围,支援断绝,被迫昼夜防守。我军倒可以自行调动,选择进攻时间、武器和战术。加上敌军人数开头就比我们少好多,现在又无法补充伤亡损失。可是他们也有两大优势:堡垒、地势和"武士道"传统。所以我们最紧急、最大的压力是如何赶快利用我们罕有的优势来对付他们特有的优势。
敌军宁愿战死,不投降,你怎样对付?只能决战到底!特殊的堡垒倒可以用特殊的武器和战术来对付,例如用身背的喷火器和挖山洞,炸山顶。
每个翻译官个人有何贡献,看在个人。可是"中国翻译官"这职务在中美同盟作战时不仅有大作用,而且是非有不可的。作个比喻:如果把美方当作发电厂,中方当作用户,翻译官则是电线。没有电线,则电厂和用户都无法沟通,形同虚设。
举孙:
中国驻印军(一般也称“中国远征军”)由郑洞国将军指挥,盟军的最高指挥官是史迪威将军,他们在缅甸发动了歼灭密支那頑抗的日军战役。因缅甸的密支那与松山、孟拱形成了相互支援的卫星城,松山又扼住了颠缅公路的中断,扼死了美国援华物资的生命线,逼迫美国飞越世界空中禁区喜玛拉雅山将军用物资运抵中国。因此,拿下松山是关系战局的大局,是这样吗?
蜀龙:
对,你讲得对!以前我不太熟悉郑洞国将军大名,从你的家史上才知道他是你的舅公。
举孙:
松山之战为什么打了3个月零3天才攻下?打松山日寇时你一直在松山前线作翻译吗?战斗艰巨吗?
蜀龙:
松山战役我一直在前线作翻译。松山战地只有几平方公里,可是地面高低不平,密布尖顶山峰。山顶与山顶之间,眼看很近,翻越时要上坡下坡再上坡下坡,可远了。从1942到1943,日军在山坡山顶上修满了堡垒,像蜘蛛网一样,能够左右上下,互相卫护支持。这一段滇缅路转来转去,要穿过这个蜘蛛网。要通车,必须把这些堡垒通统毁灭才行。攻克这些堡垒,远征军碰到不少意外困难。火箭枪炮能打穿坦克车钢甲有效,可是要用来对付用泥土、钢板、汽油筒、木料层层堆砌修建起来的堡垒反而无效。得用工兵背在肩上的小型喷火器去攻坚。这是美军二战时才发明的新式兵器, 也用在松山战役上了,喷火器的专用燃料是“凝固汽油”,是1942年哈佛大学才试验出来的科研成果。喷火器用于战争,战术上也有大改变。工兵历来修桥埔路,作一般后勤的事,现在变成先锋,成为第一线“攻兵”了!他们要“尽可能”地爬到堡垒洞口,够近了,才能往里喷火,把日兵一个一个的烧死了或赶出来。
在这种场合下,什么叫“尽可能”?
一次我和一些美国参谋,看见对面山脚下有一小队中国兵集合在敌人视线之外,准备进攻。好,领队下令进攻了。开头,大家慢慢的往山坡上爬。过一阵子,几人不动了,别几人继续往上走,走出了我的眼界。再过一阵子,再一阵子,那些没动的人还是不动。就这样,这些人到达了他们的“尽可能”终点,一个一个战死了,同敌人同归于尽。
早到1944年四月、五月,松山日军已被全面包围,断绝了陆空支援。鳳凰电视《血战松山》频视上,提到一个日本老兵的回忆录。他描述松山日军末日情况,说:“大多数人宁死,不投降。”当时我们也见到过缠上绷带的日兵的尸体。显然,这些日兵已经受过伤了,还战到最后一口气。
举孙:
是哪位指挥官提出采用挖地道炸地堡的?
蜀龙:
奇怪,你会问一个这么具体的问题。你一定有自己的心意儿吧?好, 让我先说吧:那人就是我们驻第八军军部的联络组组长斯柏上校。
记得在地道定期爆炸那天,我们几人在山坡帐篷门前一边喝咖啡,一边用望远镜耐心的望着对面山顶。等了又等,结果失望了,一点烟火都没见到, 原来我们站的是在洞口的反面。五十五年后, 1999年, 我们在斯柏家里过他的九十岁生日。他特别讲到在松山峰顶下挖地道的主意来源, 强调是他亲自首先向他的直接上级建议的。上级是 Y-部队总司令窦恩准将(又译“多”恩) 他的上级先是史迪威, 后由威德麦尔接任)。又过了十多年,我最近看到凤凰网采访老兵视频,一位工兵排长鲍直才说,美军“轻视”他们的技能,坚持“反对”他们动手挖洞, 塞炸药。开头我有一点诧异,其实这种茅盾在人与人或团体于团体之间是常有的。 即使双方上层在原则上同意了,关键是在下级执行落实时候的细节里。
举孙:
我之所以要问是谁动议挖地道埋炸药炸日军地堡一事,美军、中国远征军和中国驻印军副司令郑洞国回忆录——《我的戎马生涯》等不同来源的史料记载各不相同,有部队番号、有人名,有炸日军地堡的过程。现在我明白了,当中国军队在敌地堡网阵地中久攻不下牺牲惨重时,在松山乃至密支那,中美将领及工兵中均有人提出并实施了“挖地道埋炸药炸日军地堡的战术”,而且得到总指挥盟军司令官史迪威将军的认同,这才有美军从加那大紧急空运TNT烈性炸药,分送到松山、腾冲、孟拱、密支那等地并实施“挖地道埋炸药炸日军地堡的战术”,以及美军官到前线培训并指导测量方位等,中美战地史料均有记载。
另外,我还有问一个具体问题,有史料记载炸日松山指挥部地堡时用了1吨炸药,是这样吗?
蜀龙:
也听到过用了6000磅TNT烈性炸药这个数字。
(蜀龙自注: 请见幻灯片"先辈的旗帜: 70年前的远征军", 作者王旭东, 2013年2月18)
举孙:
松山战役完后,听说1945年1月你病了,何地病的?何时康复?康复后又接受什么新任务
蜀龙:
我进保山野战医院是在1944年11月“感恩节”时侯,患疟疾。原住滇缅路779
公里路旁前方司令部营地。帐篷里同住三人,一左一右,我的行军床位在中间。左右两人先后送进院。我去时他们还在那里。军医说他们一人得了一种疟疾,我可同时两种疟疾都得了!我的上司斯柏上校在我入医院之前, 在我半昏迷时,曾到我行军床边看望过我,颇细心。在院里我还碰到一位从龙陵前线送回来的译员。他肩背上全绑上了染满血迹的绷带。据说他暴露了偷卖鸦片的阴谋, 刀伤是走私人的报复。恰巧不久前在779公里营地我也暴露过一次军中私运鸦片的事。幸好我没遭到什么报复,那是另外一个插曲。
出院不久第八军全调回滇南练兵区原地,枯木。再后,1945年初, 一百名中国译员先后分两批受令乘军用飞机飞美执行"特殊任务"。我和蜀光校友曹贞敏被分派在第一批50人中。我们在1945年4月17日,从昆明起飞, 路过驼峰、印度、巴基斯坦、伊朗、埃及、利比亚、摩洛哥、加拿大,最后到达纽约,途中换机加油数次, 历时三天三。
什么是所谓“特殊任务"? 至少有两层看法:第一, 我们公开的任务是来美帮助训练中国空军。到了美国,我们一百人分配到七,八个空军基地, 各有其训练专业,如:驾驶,领航,轰炸,气候推测,电讯,武器,发动机修理, 等等。很明显的, 那里的中国空军队伍已经有他们自己的翻译官了, 为什么还要调我们来? 所以从开头就觉得我们的任务有点“特殊”!
第二, 战后美国公开了一个原来保密的所谓"奥林匹克计划"。原来美军准备于1945年11月初在日本本土登陆。同时准备在中国开辟第二战场来把驻华日军阻挡在中国, 不让他们回去保卫日本本土。想来我们的"特殊"任务就是回中国支持这第二战场。不料原子弹在八月初就提早把二战结束了,改变了一切计划。以后,我退伍复学,成家立业,留美至今。
举孙:
请蜀龙学长再说一说你获美国自由勋章的事吧?!
蜀龙:
这勋章是在1946年由杜鲁门总统下令送去上海驻华美军司令部。那时我已经调来美国。差不多半世纪后,在1990年我才首次听到。最初没有什么印象,突然见到受奖人名单上领头有傅作义大名, 才有点注意了。
举孙:
请讲一讲你的爱妻爵玎和你的孩子的故事,好吗?对不起,我触动了你最为悲痛的地方。
蜀龙:
爵玎和首次见面是在1945年。虽然不算青梅竹马, 那时我刚满20岁,她还没满16岁。我们在1947年结婚。2005 和 2007年两次,我同儿女子孙一家回来过蜀光伍家坝,见到了礼堂墙上铭刻有“王氏爵玎奖学金”纪念牌,感到很欣慰。
举孙:
你和妻子感情很深,她是哪年病逝的?你为何要在蜀光中学设立奖学金?又为何用你妻子的名义设奖学金?
蜀龙:
她是在1996年去世的, 五十年老伴了!奖学金的用意是支持和鼓励有经费需要的高才生。为何用她的名字?像你说的: 感情很深, 以此寄寓我对她的思念啊!
举孙:
听说你祖居地是在自贡慈粑坳,祖上崇学,办有义学,是这样吗?
蜀龙:
是的。“么叔"王天铎(曾任蜀光校董)在七七事变后从上海回来养肺病。记得在一、两年之内我常听他提起办学的事。又记起爸爸说过“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句话。最初那慈耙坳学校就叫“树人小学”。以后改名为“子诚小学”,更有家族意味。
举孙:
你现在独身,生活有困难吗?
蜀龙:
没有。
举孙:
听你妹妹美琪学姐说,你现在仍在搜集抗战的资料,是这样吗?
蜀龙:
不全是“搜集”,恐怕说“清理”更恰当。
举孙:
对日寇侵华那段历史,你感触最深的是什么?
蜀龙:
有好,有坏。坏的是中国闭关自守,落后太久了,别怪强者欺弱。好的是在最
困苦的关头,我们坚持下去了,前赴后继,自强不息。由此,中华民族才能屹立在世界之林!
举孙:
最后,请你对家乡自贡父老,和母校蜀光说几句,行吗?
蜀龙:
好, 就说说蜀光的“公能"校训吧. 不管年老年幼, 我们大家可不妨有时扪心自问, 这校训在自己个人生活行止上有何帮助,有何用处。不要注目于过去,想想今天今日,此时此地。例,我此时此地在实习中文打字,才能在电脑上写下这几句话。可不是在“努力增能”,要学新技巧吗?不只是年青人,老年人也可以学新技巧,走新地方,体会新意识的。
你,举孙,在费力搜集整理这些资料为校友们共享,可不是“尽心为公”吗?
为公就是不为私,不要全为自己个人着想,要考虑到别人。 中外古今圣贤大师大多同意,“为公”是好事。听说近代心理学家,生理学家也发现了,要求心情愉快,最可靠的来源是“雪中送碳“助人为乐”。而且又听说维持愉快心情是一个最有效的保健单方。谁说"为公"没有报酬?!
所以,乡友,校友,亲友们, 请继续不停地“努力增能 尽心为公”吧!
蜀龙 2015-05-27
附王蜀龙照片:




王蜀龙与夫人王氏爵玎 王蜀龙获美国自由勋章照
1945年4月17日王蜀龙(前排第5人)等译员飞美国执行
“特殊任务”在昆明机场留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