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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渭忠:“活字典”详解成都“水革命”

2009-09-22 |

著名水利专家陈渭忠回顾成都60年来轰轰烈烈的“水革命”

陈渭忠生于1936年,土生土长的成都人,上世纪五十年代毕业于清华大学水利专业,为著名的水利专家。

918,在新中国成立60年前夕,成都著名的水利专家陈渭忠接受了本报记者专访。

这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几乎是成都河流的“活字典”,几十上百条河流在他口中如数家珍。整个上午,他向本报记者回顾了成都这60年来轰轰烈烈的“水革命”。

60年解决“水渴”

新中国成立之初,成都80万人口只有5万人能喝上自来水,直到上世纪70年代,成都的自来水才实现“半自动化”;而今天,成都家家户户喝上甘甜可口的自来水已是不能再平常的事了。

华西都市报:我们知道陈老是搞水利的,这辈子您怎么与水打上交道的?

陈渭忠(下简称陈)(笑):这个比较偶然,我是1953年考上清华大学的,公路专业。上学后就遇到院系调整,公路专业合并到了上海交大,而我就重新选了水利专业,那个时候觉得这个有前途。虽然偶然,但我从小和水就有不解之缘,我小时候就出生在府河旁边,是喝府河水长大的。华西都市报:您小时候是挑水吃吗?

陈:是,每天都要到府河去挑水。那时候成都大多数人都挑河水或打井水。

华西都市报:新中国成立后,成都如何解决老百姓喝水问题的?

陈:成都市第一座自来水厂是1946年修的,修在青羊宫那里。那时供水规模只有5000吨,只有城市中心区那些家庭比较富有的人家才能吃得起,像我们大部分人都吃河水和井水。到1952年,全市也只有5万人能吃得上自来水。

华西都市报:那时全市有多少人?陈:全市有80万人的样子。

华西都市报:90%的人吃不上自来水?陈:吃不上,吃不上,我都记得那个时候我们都到河里去担水。后来经过20多年的发展,成都的自来水实现了“半自动化”,不是真正的“自来水”。在每条街上安一个水桩,一到下午四五点,家家户户都拿着一个水桶排队去接水。大桶1分钱,小桶半分钱。老成都人对这段记忆刻骨铭心,我记得当时我下班后,先让儿子去排队,提了一桶水后,又让儿子去排。那个时候用水还不能奢侈,比如洗澡,现在基本上每天都要洗一次,那时候不行,夏天一两天才能享受一次“半淋半冲”,冬天则两个月洗一次都还说不一定。那时成都的浴室很多,过春节前生意最好,排队洗澡。

华西都市报:什么时候洗澡就不再奢侈了呢?陈:一直到1975年,全市自来水供水能力发展到了17.3万吨,比1946年增加了16.8万吨,每年只增加8800吨,但仍然远远赶不上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的需要,缺水量达10万吨。当时群众这样形容自来水:一楼稀稀拉;二楼滴滴答;三楼眼巴巴。只有那个年代的人才能体会到这种“美好”回忆了(笑)。

华西都市报:现在成都家家户户都有了自来水,什么时候发生这转变的?

陈:改革开放后。成都市城市供水蓬勃发展,特别是水六厂的1-4期工程于1990-2002年陆续投产后,水一厂关闭,2002年全市自来水供水规模已达138万吨,还不包括一些部门的自备水源。比1995年增加120.7万吨,27年间平均每年增长45000吨,基本满足了人民群众的需要,水六厂的水质领先全国水平。目前水六厂6期工程又称为水六厂C厂正在修建。

60年治理“水患”

成都虽然被称为天府之国,但并不是“水旱从人”,历史上曾多次发生干旱。经过60年来的治理,成都不再会有大的“水患之忧”。

华西都市报:《华阳国志》称成都是“水旱从人”的天府之国。我们知道,您是水利专家,是治水专家,成都还有没有水患之忧?

陈:“水旱从人”是相对而言,实际上是经常发生“水患”,水少了会干旱,水多了会闹洪涝。

华西都市报:成都水资源这么丰富,还怕干旱?

陈:历史上关于成都干旱有很多次记载。1936-1937年四川大天干(俗称丙丁大天干),饿殍载道,赤地千里。而近15年,成都也经历了1994年、2006年两次大旱,差别在于损失减少了很多。主要是新中国成立以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成都的水利事业进入了一个飞跃发展,全面发展的新时期。解放初期,全市农田灌溉面积约占耕地面积的55%60年来,先后修了东风渠、人民渠、牧马山干渠、玉溪河引水工程及约200座水库,近3000座提灌站等水利设施。

华西都市报:成都历史上记载也发过几次洪水?

陈:发过,我都抗过洪。成都平原洪水有三条出路,北面为金堂河谷,洪水经金堂由沱江排洪;南面为新津河谷,洪水经新津由岷江排洪;中部为华阳河谷,洪水经华阳由锦江排洪。上世纪成都经历了两场特大洪水,1947年一次,1981年一次。这两次洪水望江楼水文站洪峰流量显示分别为11201050立方米/秒,洪水量级很接近。1947年府河下游的灾情很重。成都当时有份报纸叫《新新新闻》,据它报道,嘉禾乡千余人被冲后,仅40人生还。1981年洪水,双流县仅死9人。上世纪90年代以后,成都加大了治理水患的力度:金马河治理了,金堂峡拓宽了,府南河及沙河综合治理后,防洪能力均提高到200年一遇。

华西都市报:成都现在还有“洪水”或“干旱”的担忧吗?

陈:相比而言,成都还是有比较强的抗旱能力,毕竟上游有都江堰这个得天独厚的工程,加上我们这几年搞农村用水保障工程,应该不会出现大面积干旱情况,局部地方还是有可能。洪水就不好说了,因为洪水有一定随机性,比如暴雨就不好控制,只能说城市防洪能力有总的提高,如果再出现1947年(100年一遇),1981年(70年一遇)那样的洪水,灾情肯定更小。但还有新问题,比如城市化进程使内涝加重,这个值得警惕。在古代,成都城内就有许多池塘,那都是用来调剂内涝水量的。而现在,这些池塘早已消失,只剩下带有“池”或带有“塘”的街名了,比如上莲池、王家塘。

60年破解“水忧”

解决了吃水问题,解决了“水患之忧”,而被污染的“水环境”开始惩罚我们。成都在这个问题上觉醒较早,从治理府南河开始,成都也开始“水革命”。现在成都锦江的水环境逐渐好转,白鹭回来了,鱼也回来了。

华西都市报:由于经济发展没有保护好环境,被污染的“水环境”开始惩罚我们。成都情况怎样呢?

陈:成都在这方面是欠了债的,这问题在国外也是一个通病,先发展起来,污染了,发现问题再去治理。比如英国,工业革命后泰晤士河污染严重,1957年,英国自然历史博物馆正式宣告,泰晤士河“生物环境已不复存在”,泰晤士河被称为“死河”。1960年,英国出台了一项历时20年的河水清洁计划,开始对泰晤士河污染进行根治,称为“水革命”。1974年,治污初显成效,大马哈鱼在消失了150年后重返泰晤士河。

成都在这个问题上觉醒得比较早。从治理府南河开始,成都也开始“水革命”。现在成都锦江水环境逐渐好转,白鹭回来了,鸟回来了,鱼也回来了。

华西都市报:为什么说成都觉醒得比较早?这几年付出了哪些努力?

陈:19857月,龙江路小学10名少先队员致信当时的市长胡懋洲,倡议治理和保护府南二河。经几年筹备,19931月动工,19971227,在成都市解放48年纪念日的那天完工。府南河治理取得举世瞩目的成绩,三次获得联合国及国际环保组织的奖励。

199712月成都府南河(锦江)完成治理

2001年至2004年又启动沙河综合治理,沙河的治理更注重生态化理念,也因此获得国际河流舍斯奖,这也是中国第一条获得此殊荣的河流。我家现在就住在沙河边,我早晨经常到河边走走,景色很美,空气很新鲜,确实很舒服。

整治后的成都沙河美丽如画

如果以1993年开工的府南河综合整治为开始,成都已坚持不懈治理水环境16年,投资200亿元,取得了初步成效,但还需要持之以恒继续治理,为成都营造一个更优美的水环境。

现在的成都江安河

华西都市报:现在成都治理水环境最突出的矛盾是什么?

陈:按照国际惯例,一条河流的水量开发不能超过总水量的40%。有的国家,比如瑞士开发不能超过20%,现在成都已超过了国际标准,这几年也一直在探讨这个问题。

我认为,健康的河流有着完整的生态系统,是无穷变化的生命体。我们对河流的开发不要吃干喝尽,不能掠夺式地开发。否则我们将在这个问题上吃大亏。环境破坏了,自然会报复我们。当年由于泰晤士河受到污染,伦敦多次暴发霍乱,造成4万多人死亡。

华西都市报:您作为水利专家,目前最担忧的问题是什么?

陈:我担忧的还是环境问题,我更关心水环境。主要是生活、生产、生态“三生”用水的科学合理分配问题,岷江就只有这么多水,如何在这三者中合理分配,是个涉及各方面的系统课题,也值得大家重视。

华西都市报:您对成都将来的“水环境”愿望是什么?

陈(笑):李白当年描写成都时称“水绿天清不起尘,风光和暖胜三秦”,希望我们的环境能重新回到唐朝那个时代,虽然这需要艰辛而漫长的努力,但我觉得还是可以实现的。(陈诚 陈羽啸)

转自 华西都市报 2009年9月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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