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惠*(1944)
致远是西南联大1944级土木系校友,和我同班。他是在1941年从云南大学转学到联大的,在我们班上是学习成绩最好的同学之一,许多学科考试皆名列前茅,为同学们所敬佩。1944年联大毕业,应征从军,和我等工学院同学15人一起乘一架飞机去印度参加驻印军新38师,他被分配到步兵113团第3营。当时正值反攻缅北军事要地孟关之战,他随部队参与了攻克瓦拉班、孟关、加迈、孟拱、八莫、南坎、腊戌诸主要战役,该团为战斗之主力部队,屡建奇功。
1945年3月,腊戌攻克之后,部队整休。当时军官有休假制度,参战一年以上者可以去印度后方加尔各答或锡朗休假十天。加尔各答旅途较远,名额较少,一般多去锡朗。致远和我联袂去锡朗度假,那里是喜马拉雅山南麓的一个避暑胜地,据说女多男少,是古代传说中的女儿国,气候四季如春,风光秀丽,英国人修了许多别墅,黄砖红瓦,隐藏在热带雨林当中,夹杂着一片片印度人的茅屋,好一派悠闲的南亚风光!从战场上下来到了那里,真如到了世外桃源!
1945年5—7月部队奉调回国,10月我随部队到广州,后来听说致远脱离部队,回上海探亲去了,以后即无联系。直到1959年全国先进生产者会议在北京召开期间,一天我听广播说当晚8点有铁道兵先进生产者会议代表技术副团长孙致远演讲先进事迹“桥头调车法”,我想是否就是联大同学孙致远?不会是别的人重名吧?晚上我届时打开收音机一听,那熟悉的口音(致远是江苏无锡人)使我认定他就是老同学无疑了。讲的内容是某一铁路新线从一端铺轨到一新建桥头,由于无法调车,进度十分迟缓,他研究出了一种桥头调车法使铺轨速度提高一倍以上,使整个工程按计划提前完工。听了之后十分欣喜,一是这才知道建国后他一直在铁道兵工作,二是他工作上作出了很大成绩,担当了技术副团长的重任,而且得到了全国先进生产者的荣誉。当时我衷心为他祝贺,希望他取得更大的成绩,这也是我们这些老同学的光荣。
1985年以后,从《清华校友通讯》和其他一些校友处才知致远解放后即参加成渝铁路工作,后改铁道兵,抗美援朝战起,1953年2月赴朝,抢修龟城—价川、球场—德川两段铁路,1954年回国,先后参加宝成、黎湛、鹰厦、三茂、廉茂、滇黔、东北森铁、贵昆、成昆、南疆等铁路新建工作,历任团、师正、副总工程师,是我班同学在部队的两位师级干部之一(另一位是铁道兵科研所的陈炎创),对我国铁路建设功绩卓著,贡献良多,这又是我们这些老同学引以为荣的事情。
致远于1986年离休,住成都马家花园军区干休所,1994年我回四川成都探亲,专程去他家看望,他和嫂夫人余泽芬作了满桌的四川菜招待我。阔别49年,依然神采如昔,满面红光。2001年我再回成都,邀他伉俪在一饭店小聚,相约2004年毕业60周年之庆同去北京欢聚。2002年11月初,忽得泽芬夫人代笔的致远口述信,致诸老战友,因患十二指肠癌,已卧床五月,住院治疗,病情恶化,“此函告诸老友,从此永别,不再函复往来,幸谅之”。闻讯大惊,立即去信,希能保持乐观心态,鼓起勇气和癌病抗争。2003年2月末,得其子女讣信,才知致远已于2002年12月4日去世,月余之后泽芬夫人也因肺癌于2003年元月25日相继去世,不胜伤恸!回忆2001年在成都见面相约2004年去北京欢聚时,致远曾随口回复说:“不知那时能去得了不?”我听了颇感讹异,想到大家都很健康,何出此言?不料那句话竟成了谶语。
* 作者曾任东北清华中学校长。